如果是一般人,听到这个噩耗当场就得晕倒,杨启航是经历过大场面的副省级领导,她稳得住,脑子里迅速闪过几个方案,这是刑事案,又是在外国,最稳妥的办法是通过大使馆进行交涉,保障解小明的合法权益,然后尽量保释,交多少钱都要保释,东南亚国家的监狱环境恶劣,解小明身骄肉贵,在里面多一个小时恐怕都受不了。
国内的代表团出访,和大使馆是时刻保持联络的,杨启航打电话给大使叙说了情况,大使馆就是管这个的,中国人在外国出了事情,就得外交机构帮着出头,使馆派了一个秘书陪同杨启航去了警察局。
杨启航带了一个翻译,会同使馆秘书前往星马城警察总局,星马台城并不大,人口面积只相当于近江的一个区还不到,也就是个街道办事处的水平,警察总局也就是个大点的派出所,连分局都算不上,这是杨启航推测的情况,但是到了总局门口就傻眼了,车水马龙,警车呼啸而过,时不时有押解嫌疑犯的警察经过,一辆装甲车停在警局门口,特警荷枪实弹,一丝不苟 。
好不容易找到当值的警官,使馆秘书亮明身份,说要见一个叫解小明的中国籍犯人,可是警官根本没把外交官当回事,只顾处理其他繁杂的案件,耗了十几分钟才问他们:“什么事?”
“解小明,我们来见这个人,大约三个小时前被抓的。”翻译说。
警官很随意的翻看了一下记录,说没有这个人,你们大概搞错了。
“请你再仔细查看一下。”使馆秘书拿出外交官的派头来,严肃交涉,警官干脆将记录递给他们,一个个名字查下来,确实没有叫解小明的。
这下杨启航慌了,怕不是被假冒警察的犯罪分子绑架了吧,再打那个电话,已经不通了,于是她要求报警,警察说成年人失踪不给立案,除非有确凿证据。
再说什么都白搭了,一行人从警察总局出来,有一种悲凉的感觉,在国内呼风唤雨,在异国他乡就落得和普通人一样的地步,简直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杨启航实在没办法,只能麻烦当地政府官员,她也不管时间有多晚了,打电话找星马台政府外交部长寻求帮助。
外交部长冈萨雷斯博士已经上床就寝了,硬生生被吵醒,好在他有涵养并没有生气,博士向杨副省长解释,星马台是三权分立的民主国家,政府官员无法干涉司法。
杨启航解释说并不是干涉司法,现在是人失踪了,先得把人找到才行。
冈萨雷斯博士听了她的叙述,说你可能搞错了,星马台不止一个警察局,宪兵也有执法权,也许您的外甥被宪兵抓走了。
杨启航又赶到宪兵司令部,这个地方光是名字就够让人心惊胆寒了,总联想到抗战时的日本鬼子宪兵队,大狼狗和烧红的烙铁什么的,其实星马台的宪兵就是武装警察一样的存在,除了军队内部执法之外,也处理社会案件,这回他们总算是找对了地方,解小明是被宪兵抓的,但不允许家属和嫌疑人见面,只能由在星马台持有律师执照的律师才行。
现在已经是深夜一点钟,上哪儿去找律师,为了外甥的人身安全,杨启航也是拼了,想方设法找到一名当地律师,开出高价来才让律师半夜从被窝里爬起来赶到宪兵队,终于见到了解小明。
解小明的状态还行,没有受到虐待,他见到律师后表示,自己是被仙人跳了,是黄彼得做的局,律师问他究竟有没有和那个女童发生关系,解小明眼睛都不眨说没有,绝对没有。
律师笑了笑,结束了会面,出来见到杨启航,给他们分析了一下目前的情况。
首先,宪兵绝不会无缘无故抓人,肯定是有确凿证据的,建议当事人认罪,因为不认罪会重判,妥妥的绞刑,此前星马台就曾经处决过一个来自南欧的六十多岁的白人老头,用了十五分钟才把人绞死,很惨。
杨启航问有没有别的办法,律师说当然有,但是很复杂,花费也很高,比如找到受害人寻求谅解,如果受害者的样貌看起来像是十五六岁的少女,那罪行轻多了,再加上有交易行为,最多就是罚款而已,但是这个过程会很漫长,建议做好长期诉讼的准备,保释金也要准备一下。
杨启航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是死刑就好,她问保释金需要多少,律师说这个要看具体情况。
律师回家睡觉了,杨启航还在苦苦研究,她需要一个律师团,从国内请律师不可能,因为大陆法系和海洋法系大有不同,只能从hk请几个擅长这类官司的大律师,在星马台本地律师的配合下打这个官司。
兹事体大,必须通知家人,杨启航看看时间,三点钟,她还是打电话给姐姐通报解小明被抓的事情,姐妹俩在电话里聊了一个钟头,哭的鼻子一把泪一把,打完电话杨启航又失眠了很久,等困意上来已经六点多了,再过两个小时就该开会了。
杨启航心事重重,会开的心不在焉,在星马台考察时间只有三天,这三天时间根本不够把外甥捞出来,很快大姐杨萍就从北京飞过来了,从hk紧急聘请的大律师也到位了,有他们在,杨启航才能放心的回国。
杨萍接手营救工作,她的处理方式和杨启航大相径庭,不再细致合法,而是简单粗暴,她建议美金开路,一百万美金砸过去,就不信不能把人捞出来,被律师苦苦劝住,说大姐您真这么干了,咱们全都得进去。
最终走的是正规途径,宪兵司令部表示这是恶性刑事案件,必须缴纳巨额保释金才能从拘留所放出来,等候审判,但不可以离开星马台,否则保释金没收。
杨萍就一个字:“交!”别管多少,先把儿子弄出来再说,她知道国内看守所的情况,经常犯事儿的老油条进去不会觉得什么,如果是老实巴交的人进去,会被那种环境压迫到精神崩溃,好端端的人进去蹲几个月,出来性情大变的不在少数,可怜解小明从小哪受过这个罪,所以不惜重金也要先让儿子自由。
当母亲的猜的没错,解小明在拘留所里度日如年,每一秒钟都在煎熬,监牢里没有空调,酷热难耐,和一群本地犯人关在一起,语言不通,金钱权势全没用,每天都要被修理一顿,睡在靠近马桶的角落里,刷洗马桶的活儿也是他负责,可怜解小明哪里受过这个罪,最难熬的是没饭吃,哪儿的牢饭都不会好吃,星马台的牢饭带有浓厚的当地特色,是用海产品下脚料煮出来的杂碎打成浆糊撒点彦,奇腥无比,根本无法入口,解小明硬是饿了三天没吃东西,第四天实在熬不住吃了,立刻就吐了,于是被同舍友强逼着将地上的呕吐物吃下去……
如果再不保释,解小明觉得自己会死在里面,在会见律师时他表达了这个担忧。
星马台官方的效率低下,拖沓冗长,一周后,保释价码出来了,折合一千万美元的当地货币,这个价码高到离谱,但又在情理之中,因为保释是法律规定的权利,但针对一些恶性罪犯,官方不想保释又不能违法,就只好开一个天价出来,真正的意义是阻止保释。
但他们没料到这位嫌疑人家里就是有这么多钱,杨萍通过hk的渣打银行转来一千万美元,汇入星马台官方账户,如数缴纳了保释金,解小明获得假释。
至此,解小明在宪兵拘留所里待了九天,杨萍看到儿子的第一眼差点没认出来,整个人瘦的脱了形,满头花白的头发,眼神呆滞,反应迟钝,第一句就要吃的,杨萍早有准备,带了一份麦当劳的汉堡,解小明狼吞虎咽吃了,噎的直翻白眼,杨萍一边拧矿泉水的瓶盖,一边落泪。
在牢里穿的衣服太晦气不能留,解小明当场换了衣服,旧衣服付之一炬,坐进车里,依然散发着恶臭味,杨萍在万达酒店订了两个套房,回去后先洗澡,再吃饭,最好的菜肴最贵的酒水,解小明吃了两个钟头,实在撑得不行才停嘴,律师想问他话,被杨萍阻止,谁也不能再刺激儿子,一切等小明缓过来再说。
解小明去睡觉了,杨萍召集律师团开会,她问打赢官司的可能性,律师都表示难度很高,因为找不到受害者,无法进行下一步操作,这看起来像是发达国家才有的保护措施,但在星马台在有点奇怪了,警方不太可能会贴心的保护一个性侵受害者。
“那我们弃保。”杨萍说,官司打不赢,就没必要在这里耗,一千万美元就当买自由了,可星马台是一个海岛国家,出国不是飞机就是船,不熟悉当地走私路径的话,这事儿不好办。
杨萍愿意花钱,多少钱无所谓,租船不行就买船,说什么都要离开这个鬼地方,可是她没有专业的特工团队协助,想逃离酒店都很困难,两个便衣整天在酒店大堂盯着,防的就是他们弃保逃跑。
既然跑不掉,就只能法庭上见了。
……
杨启航一直在关切着外甥的案子,同时也在积极探索解决办法,她的级别可以接触到一些解小明不知道的事情,她很怀疑这是一个局,一个挑拨破坏中星关系的阴谋,设计者很可能是星马台反政府力量,甚至是外国情报机关,解小明身份特殊,人又有明显的弱点,拿他当棋子再合适不过了。
如果星国政府碍于解小明的身份枉法,在野党一定会拿来大做文章,如果严办,就会破坏投资环境,这个局很难破。
唯一能帮上忙的人是傅平安,杨启航看过魏中华写的报告,知道傅平安和星马台元首的私交甚密,请他出面,或许可以妥善解决此事。
这是私事,不合适在办公室谈,于是杨启航约了个私人会所,与傅平安见面,简单寒暄后将事情和盘托出,问小傅的看法。
傅平安说:“我可以保证他受到公平的审判。”
一周后,解小明提堂审判,令人诧异的是,检方竟然撤诉了,理由是解小明光顾的是一家经营雏妓业务的地下妓院,但在星国政府严打之下,雏妓基本上不复存在,解小明消费的是一名看起来年龄小,但实际上已经二十七八岁的女子,所以解小明的罪名不成立,当庭释放。
杨萍和解小明惊呆了,进而喜极而泣,抱头大哭,原本以为起码要在这里耗上一年半载打官司,没想到这么快就搞定了,杨萍欣喜若狂,给杨启航打电话时竟有些语无伦次:“无罪释放,当庭开释,我儿子没罪!太好了,你找的谁啊这么给力!”
杨启航也惊了,她没想到傅平安的能量这么大,直接让检方撤诉了,这得多大的人情啊。
法庭上,解小明正在和律师们握手,等会出了法院,他就直奔机场,坐最近一班飞机离开这里, 别管去哪,先走人再说。
但是他没能走成,法警走向解小明,向他宣布拘捕令,因为有持有星马台护照的公民提起诉讼,控告解小明在一年多前制造交通肇事案导致多人死亡以及财产损失,星马台法律按照属人原则,虽然案子发生在中国,依然受理,现在对解小明采取强制措施。
当然,依然可以保释,这回的保释金是两千万美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