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兰撇撇嘴,这小子还真有一套,走过去怕拍玛窦的肌肉说:“二营长,你他娘的还真是个人才。”
玛窦不明白这个梗, 但能听出来沐兰在夸自己,呲牙一笑,更加卖力的发传单,忽然沐兰意识到了什么,这货用来写字的笔难不成是自己的口红,在公司里补妆之后口红就丢在桌子上了,然后就不见了,肯定是这货拿走用了,沐兰大怒,扑上去一顿胖揍,玛窦心虚,捂着头挨揍不敢跑。
被教训了一顿之后,玛窦买了两瓶可乐赔罪,二人坐在花坛边上边喝可乐边聊天,玛窦虚心求教:“发传单可以挣多少钱?”
沐兰斜了他一眼:“发传单只是最基础的工作,是个人就能干,你首先要问问自己,有什么目标。”
玛窦说:“一天吃一顿炒腰花就行。”
沐兰挑起大拇指:“有志青年,佩服,不过,你不想再添点大肠刺身啥的?我看你资质不错,可以去健身房当个外籍私教,一定生意很好。”
玛窦露出邪恶的笑容:“好,我喜欢,我要给美女做健身教练。”
沐兰说:“你错了,健身房撸铁的男生居多,而且故事也都发生在男教练和男客户之间,男教练女客户,女客户男教练,反而没什么绯闻。”
玛窦赶忙岔开话题:“沐兰姐,你的目标是什么?”
沐兰望着天,沉思了一会儿说:“我从大一就开始在外面打工,饭馆端过盘子刷过碗,麦当劳干过小时工,给小学生代写过作业,辅导过功课,妈的还有一个学生家长想泡我,被我拿咖啡淋了一头,后来进了布鲁香榭培训,总算是稳定了,大学毕业之后,我寻思反正学校烂专业烂,不如就干培训吧,我小时候学过游泳,进过校队,也算是得天独厚吧,然后考了教练证,救生员证,布鲁香榭本来没有游泳这一项的,是我联系了一家游泳馆,又联系了附近的小学,把三方资源整合在一起,专门给小学生上游泳课,唉,可惜功劳被人抢了……”
玛窦问道:“你能挣多少钱一个月?”
沐兰略有骄傲道:“一万五到一万八。”
玛窦换算了一下,他更习惯以美元为单位,然后颇为惊讶道:“这么多,那你还和别人合租那么差的房子。”
“还把客厅转租给来路不明的男生对不对?”沐兰笑道,“虽然看起来挺多,但是依然没有安全感,告诉你一个秘密,我要存钱买房子,已经存了一个厕所了。”
玛窦挑起大拇指:“你很厉害,可是,中国的年轻人的目标总是这么具体且单一么,为了一个混凝土和红砖做的一百平米左右的巢穴奋斗终生。”
沐兰自嘲的一笑:“不然呢,为实现共产主义而奋斗还是为世界和平而奔走?人,先得解决自己的温饱才能谈理想,那些对我来说都是奢求,只能存在于梦想中,我也有梦想啊,学一口流利的英语,然后做个导游,顺便周游世界,可惜我从小学习就不好,对玩和吃比较擅长,运动细胞也比较发达,除了游泳,我还在考营养师的证,瑜伽教练证,我还练弓箭和剑道、茶道……”
玛窦赞道:“努力生活的人,值得敬佩。”
“歇够了,继续干,加油!干巴类!”沐兰一跃而起,拿着传单追着一个年轻人去了:“先生,健身游泳了解一下。”
中午,沐兰自备盒饭,酸奶苹果全麦面包,给玛窦点了一份加蛋的炒面,还没吃完就被经理叫进去批评了一通,最近业绩下滑,绩效考核没通过,训了半天才出来,继续眉开眼笑。
下午,沐兰在工位上打电话联系那些留下号码的准客户,玛窦继续上街发传单,一直到下午收工,晚饭是在附近小饭铺吃的盖浇饭,吃完回来还要上课,不过沐兰是听课而不是教课。
傍晚,一群年轻的男女聚集在教室里,他们是报名参加英语培训的人,这年头谁都知道掌握一门外语的重要性,上学时没好好读书,踏入社会后就得额外花钱补课。
经理接到电话,外聘的英语老师在来的路上遇车祸,临时也找不到其他老师顶上,这节课只能取消,他走到教室门口,却听到有人在用英语进行授课,定睛一看,这不就是沐兰介绍的那个外国盲流么。
玛窦只用了三分钟就降服了这些学生,他施展了自己的语言天赋,光英语就能说出无数种,美国东部口音,南方口音,黑人口音、伦敦东区口音、牛津口音,印度口音、新加坡口音,还有南非英语和日式英语、俄式卷舌英语,学员们叹为观止,时不时爆发出一阵笑声,他们先前那位老师是大学里的外语系副教授,水平比起这个东南亚人差远了。
经理暗自欣喜,无意间捡了个宝啊这是。
可是这个宝却没有将这堂课讲完,只是耍了个宝,卖弄了半小时就宣布下课,学员们可不是好糊弄的大学生,他们是花了钱上课的,岂能偷工减料,于是找到经理要说法,经理找到玛窦,好言相劝。
玛窦说:“别和我说,去和我的经纪人谈。”
经理问你的经纪人是谁。
“沐兰。”
经理又找到沐兰,自然是迎刃而解,布鲁香榭培训机构正式聘请玛窦为英语培训教师,待遇从优,两人欢天喜地从公司出来,天色已晚,霓虹满街,沐兰指着远处一栋大厦说:“看见没,中银大厦,晓阳就在那边上班。”
“是令人尊敬的白领呢。”玛窦话音刚落,沐兰就发现马路对面有了情况,那是一家凯宾斯基酒店,一辆出租车停在门口,下来的不正是潘晓阳么,陪同在身边的还有一位成熟男士。
“什么情况?”沐兰嘀咕起来,拿出手机给潘晓阳打电话:“晓阳,晚上一起宵夜吧。”
“不了,我晚上加班,可能不回去了。”
沐兰挂了电话,表情复杂:“那个男的肯定不是她男朋友,唉,算了,别人私人的事情不好操心。”
话虽这样说,她还是打开微信刷了一下,果然看到潘晓阳在七点半发了一条朋友圈,发的是几张菜肴图,定位是俏江南。
回到家,大红棚开在开张中,沐兰请玛窦宵夜,给他点了双份炒腰花,拍着他的肩膀赞道:“行啊,真给你姐我长脸,经理对咱们是刮目相看啊,不过工资没必要分我一半,你自己留着吧,背井离乡的,也怪不容易的。”
玛窦说:“我什么时候说要分你一半了?”
忽然沐兰的手机响了,她大大咧咧接了,听了几秒钟就站了起来,走到一旁去接电话,两分钟后回来说:“出事了,得去派出所一趟,你先回去吧。”
玛窦说:“我跟你一起去。”
沐兰再三拒绝,最终还是拗不过他,只好带着玛窦来到派出所,将披着床单的潘晓阳接了出来,潘晓阳脸被抓出几道血痕,头发蓬乱,还在抽泣,脚上的鞋也不见了,玛窦赶紧把鞋贡献出来,赤着脚跑到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在车上,沐兰一再问潘晓阳要不要去医院,她却一直摇头。
回到家里,潘晓阳先去洗了个澡,然后把自己关在屋里再不出来,沐兰下楼去买了碘酒创可贴棉纱,敲门也没人应,她急了,大声说晓阳你不要想不开啊。
门开了,潘晓阳穿着睡衣,凄然一笑:“我没事,沐兰,我不会寻思死的,我家里还指望着我呢。”
沐兰进屋,这个时候的潘晓阳最需要人陪,需要倾诉。
……
次日,潘晓阳没去上班,沐兰和玛窦继续工作,发放传单的间隙,沐兰给玛窦讲了潘晓阳的故事:“她是我大学同学,家是农村的,下面还有一个弟弟,晓阳长得好看,心气高,却总是遇到渣男,在大学时谈的男朋友渣到不行,背着她劈腿,后来又找了一个,干脆就是个暴力男,好的时候真好,不好的时候动手就打,实在受不了只能分手。”
“昨天,就是被她男朋友打伤的么,我看像是被女人打的。”玛窦说。
沐兰说:“是被一个渣男的老婆打的,晓阳公司的主管,已婚人士,近江本地人,有房有车三十来岁,甜言蜜语,小恩小惠,把晓阳给骗了,昨天他们去酒店开房,结果渣男的老婆带着人找到酒店当场抓现行,打了一顿,还拍了视频,我估计这会儿网上已经传开了,晓阳这份工作肯定做不下去了,她家里还等着她每月汇钱回去呢。供弟弟上学,给她妈看病,都需要钱。”
“为什么会这样?是因为爱情么?”玛窦不解。
沐兰冷笑:“当然不是,晓阳一米七大长腿,是无数屌丝的梦中情人,但她只找有钱人,以为这样可以走捷径,早点住上大房子,开上豪车,可有钱的男的渣男率太高了,她脑子又简单,所以经常受伤。”
“她需要一个善良的男人来抚慰受伤的心灵。”玛窦说,“我觉得我挺合适的。”
沐兰上下打量他几眼:“挫了点。”
玛窦眼珠一转,哪壶不开提哪壶:“沐兰姐姐,你为什么不找男朋友。”
沐兰说:“我啊,就我这脾气,根本没人敢追。”
玛窦说:“那你可以主动追求男生啊,我看傅平安就挺好的。”
沐兰说:“我知道傅平安心里藏着一个女神。”
……
九月初,江大终于开学,一个突如其来的噩耗让傅平安措手不及,百岁高龄的史老,突然无疾而终,静静地坐在户外长椅上长眠了,他的葬礼极尽哀荣,追悼会去了几千人。
史老早就留有遗书,他名下没什么财产,钱早就捐了,遗言只对抚恤金和藏书进行了安排,抚恤金捐给乡村学校,藏书交由邵文渊处理,亦有一物留给傅平安,是史老用一方鸡血石亲自制的印,上面四个篆字:好人平安。
傅平安是个好人,但好人并不平安,史老去世后,江大的格局就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傅平安的同学都顺利升入了大学三年级,但他却无法入学,因为上个学期他根本没有去康奈尔大学做交换生,而是私自跑起俄罗斯留学,虽然他出示了梁赞空降兵高等指挥学院和伏龙芝军事学院的结业证书,但这根本没什么卵用。
系里开了个会,傅平安擅自改变留学方向,等于旷课一学期,按照校规校纪严肃处理,决定开除学籍。
这事儿找谁都不好使,校规如山,邵老出面都白搭。
学籍没了,宿舍自然也不能住了,辅导员陈晓带着系里的命令过来,请傅平安赶紧找房子搬家。
“大家都知道你委屈,可是没办法,我这边还能通融几天,你赶紧找房子吧。”陈晓搓着手,满怀歉意的说道。
若换成其他人,早就崩溃了,两年大学上完,居然没了学籍,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但傅平安不急,这事儿不合理,必须要讨回一个说法,他安慰陈晓:“没事,我马上就搬走。”
他越是豁达,陈晓越是难过:“傅平安,办法有的是,我建议你直接考研,以你的学力和人脉,这不是问题。”
傅平安表示了感谢,送走陈晓,给沐兰发微信:“我没地方住了,到你那挤挤可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