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川阁位于湖北省武汉市汉阳龟山东麓禹功矶。北临汉水,东濒长江,素有“楚天第一楼”之称,其雄伟瑰丽的气势可见一斑。
至于龟山,倒是颇为有趣,自古以来就有“楚地第一灵山”的说法。
相传大禹治水到此,遇一水怪作乱,数载不克,后得灵龟降伏水怪,治水成功。自此,灵龟化为一山,即龟山。
此山远看蹲伏如龟,前临长江,北带汉水,西背月湖,南靠莲花湖,与黄鹤楼位于的蛇山隔江相望。毛主席畅游武汉时,见此景象,豪兴大发,曾题词“龟蛇锁大江”。龟山形象之壮观可想而见。
四水一山,山居于中。从格局上来讲,龟山为“四星拱月”之地,又是“玄武汲水”之相,是绝佳的堪舆宝地。
但凡此种地脉山势,聚水之灵动,纳山之厚重。受此二气影响,此地多出灵秀治国之才。鲁肃墓、刘琦墓、关羽遗迹洗马洞,黄兴铜像,皆在此处。
龟山虽不高,却因独特的地理位置,自古以来,就是兵家必争之地。
三国时东吴于此设要塞抗击曹魏;太平军三下武昌,也以龟山为战场;辛亥首义后的阳夏战役,义军也是首控龟山。可见龟山在军事上的重要性。
如果说蛇山重文,一座黄鹤楼,多少名篇佳构,脍炙人口。那么龟山则重武,虽然文采风流略输蛇山,若论英雄气概,蛇山无法望其项背。
两山隔江相望,一文一武,别有情趣,倒也应了“阴阳协调,文武双全”的格局,这也难怪自古楚地多才子英雄。
不过,龟山西边月湖畔,有一琴台。据说是周代琴师俞伯牙与钟子期相会的地方,留下了“伯牙鼓琴,钟子期听之,方鼓琴而志在高山,钟子期曰:‘善哉乎鼓琴!巍巍乎若泰山。’少选之间,而志在流水,钟子期曰:‘善哉乎鼓琴!洋洋乎若江河。’钟子期死,伯牙破琴绝弦,终身不复鼓琴,以为世无足复为鼓琴者。”的千古佳话和中国古代十大名曲之一的《高山流水》。
自此,中国有了“知音”这个词,沿用至今,广为传用。国内某著名杂志,也是以此命名,足见此词的影响力。
我倒觉得,蛇山黄鹤楼虽词赋满江、纸香墨飞,然而龟山仅凭“伯牙子期,惺惺相惜”的传说,就足以专美于前。
晴川阁居于龟山脚下,长江之畔,整体以红蓝色调为主,倒也符合龟山肃杀尚武的气势。
从建筑结构来看,晴川阁类似于长方形,格局中规中矩,完全是中国古代建筑常见构造,并无异样。郁郁葱葱的树林环绕晴川阁建筑群,在气势磅礴中平添了几分婀娜清和。
更妙的是,此时正是武汉樱花烂漫时。几株樱花树,如同倦了梳妆的慵懒贵妇人,任由夜风抚摸,颤巍巍着粉白花瓣,暗香着一丝丝午夜邂逅。
然而,总有不解风情之人,视如此美景不见,聒噪牢骚满腹。
比如我……
“月饼,咱这都绕了四五圈了。这么多棵树,到底哪棵是‘汉阳树’?这和沙漠里找一粒沙子有啥区别?”我坐在江边岩石揉着酸胀的腿肚子,吐着舌头气喘如犬,“就不该听你这学渣的分析!刚从江里爬出来,又跟着你马拉松,估计《阴符经》线索没找到,小爷我先活活累死了!”
月饼悠然自得地脱了鞋,把脚伸进江水泡着,指了指江面,又指了指晴川阁:“南瓜,明白我的意思不?”
“你是告诉我,应该从江水方向观察晴川阁,或者利用光线照射江水,看看反光到哪棵树?”我脑洞大开,顿觉月饼言之有理,“对啊!我怎么没想到!”
“你想多了……”月饼晃悠着腿儿踢着江水,“如果江里有怪鱼异兽什么的,自然是我解决。判断格局走向寻找机关,南少侠当仁不让啊。分工明确,干活不累。我歇会儿,你再琢磨琢磨。”
我一句脏话冒到嘴边又生生咽进肚子,索性挨着月饼并肩坐下,甩掉鞋子泡脚。冰凉的江水浸泡着酸胀的脚底板,舒服得我直哼哼:“就你会享受是不?”
“南瓜,如果咱们的判断没错,依着你对格局走向的精通,早应该看出什么端倪了吧?”月饼嘴角扬着笑,狠狠地给我戴了顶高帽。
俗话说“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月饼这句话让我很是受用:“那还用说?大到山脉走势,小到犄角旮旯,凡是有机关布局,不敢说十有八九,也是十拿九稳。我觉得,关键点是,如果真有那棵‘汉阳树’,这都一千多年了,龟山经历过那么多战火,估计连根儿都烧没了。而且,晴川阁始建于明朝嘉靖年间,以南宋绍兴年间的禹王庙为基础……”
“你说什么?”月饼拿着烟的手一抖,一坨烟灰落下。
我盯着烟灰飘悠悠融进江水,再也不见踪影,终于意识到问题所在,不由冒了一身冷汗。
我居然犯了个最常识性的天大错误!
唐朝,崔颢写《黄鹤楼》时,没有晴川阁!我从这首诗推断其中的文字密码时,因为早已知道晴川阁,主观带入了这座建筑!
晴川阁,是明嘉靖年间,汉阳知府范之箴在修葺始建于南宋绍兴年间的禹稷行宫(原为禹王庙)时所增建,取崔颢《黄鹤楼》中“晴川历历汉阳树”的句意命名。
我从唐朝的诗句里,稀里糊涂地联系到几百年后的宋、明时期的晴川阁?
这个玩笑开大了!
我像泄了气的皮球,蔫头耷脑地再不言语。很多人,习惯给自己犯得错误找借口,我虽然没有这个习惯,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错误。
换个角度说,我和月饼出生入死忙活大半夜,丝毫没有头绪,完全是因为我对唐诗宋词,历史知识过于自信。
“如果你的分析完全错了,我们怎么可能发现藏于江底的神秘青铜建筑,又怎么会碰到蛊术培养的巨型鲶鱼呢?”月饼硬是把半根烟塞进我的嘴里,“就算那时没有晴川阁,可是晴川这两个字总是有的吧?到底代表的是什么意思?”
朋友是什么?就是在快乐的时候能嘻嘻哈哈地互损,也能在失落的时候轻描淡写地安慰,更能在沮丧的时候恰到好处地鼓励。
我的心情略略舒缓,依然为所犯错误自责,很认真地默背几遍诗句,回忆着《黄鹤楼》的原文注释:“这句诗是指阳光照耀下的晴明江面。引申解释,大概是‘晴天从黄鹤楼遥望对岸,汉阳的树木看得一清二楚’的意思。”
“也就是说……”月饼古井不波的脸居然做苦瓜状,“南晓楼!咱们还要再回黄鹤楼?!等到天亮!?顶着日头从黄鹤楼找那棵该死的汉阳树木?!你折腾我玩儿呢?你以为就你累啊!我力战蛊族鲶鱼,也很辛苦好不好!”
“月……月饼,你……你没发烧吧?”我差点就伸手摸摸月饼额头。
不过呢,心里却拼命憋着狂笑——沉稳如月饼,居然也会有这么失态的时候。难得啊,难得……
“发你妹的烧。”月饼从我嘴里夺过烟,狠狠抽了几口,“两条腿都快跑抽筋了,眼看就到目的地了,结果你跟我说,咱还要来趟折返跑。换你能高兴得起来么?”
心情好的时候,思路也分外清晰。我“哈哈”一乐,遥望着黄鹤楼旧址方向,影影绰绰虽然看不清晰,却有了个完整的思路。
此刻,我和月饼像是角色互换——他如我般生着闷气;我如他般冷静理智。
“你翻手机干嘛?”月饼从背包里摸出压缩饼干,绷着腮帮子咬下一块。
“搜武汉地图呢。”我头也没抬,手指在屏幕划来划去,“还记得我在黄鹤楼说的么?依照人的视力,从黄鹤楼是看不到汉阳,更别说一棵树了。也就是说,这两句诗,暗示的是由黄鹤楼角度照射的阳光,达到汉阳龟山某个地点。那里必然是开启机关的地方。这是个很简单的数学题。”
我捡起一块石头,按照地图显示,在地上画出黄鹤楼和龟山形状,标明高度、位置、距离。抛物线、斜线、直线画了好几个,列出一堆数学公式,把手机切换到计算器程序,“噼里啪啦”计算着。
月饼歪头瞅着,嘴里的压缩饼干都忘记嚼,掉出好几块渣渣:“南瓜,你没开玩笑吧?这样也行?”
“数学是科学的明珠。不懂别乱说话。唉!这就是学霸和学渣的区别啊!”我气定神闲地扬扬眉毛,把石子放在龟山的某个点上,“喏,就是这里。阳光穿过黄鹤楼,照在龟山的位置。”
“这是哪儿?”月饼把半块压缩饼干塞我手里,“南少侠,了不起啊!赶紧吃口,补补脑。”
我又百度了龟山地图,参照那个位置,不由一愣,居然是这里?
龟山西,月湖畔,伯牙抚琴,子期赏乐,互为知音的琴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