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刘卫东着急的模样,郝国庆心情大为不爽。
你妹的刘卫东,你着毛线的急啊?
爽爽不去轻工厅实习,要着急也得是我这个亲爹着急吧?以你刘卫东的身份,有什么资格着急啊?
哦哦哦,我家爽爽只是礼貌性地夸你家莎莎两句,你这边不会真的就蹬鼻子上脸,把自己当成爽爽的老丈人了啊?
如果不是向阳坡粘土矿的经营情况差,这次有求于刘卫东,郝国庆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当场跟刘卫东掰扯掰扯。
但是现在,一想到粘土矿连职工带家属一共有三四千张嘴在家里等米下锅,郝国庆只有强咽下这口气,装作没有看见刘卫东对自家儿子这种僭越的行为。
郝爽却没有想到仅仅因为刘卫东一句着急的问话,自己那位便宜老爸内心就产生了如此丰富的戏码。他把之前对付郝卫东的那套说辞又搬了出来。
“刘叔叔,主要是我打算参加工作一年之后报考研究生,而省轻工厅那边要求入职的大学生至少要在轻工厅工作满五年才能调走或者报考研究生。这就与我考研的计划相冲突,所以我就放弃了去轻工厅实习的机会。”
“爽爽,你咋就这么迂腐啊?”刘卫东敲着桌子说道,“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你不就是想先参加工作,然后明年报告研究生吗?这件事情又不是没有办法解决。到时候大不了我带着你去找他们厅长一趟。有厅长一句话,人事处那边肯定会大开绿灯,为你报考研究生放行!”
郝爽知道刘卫东这话倒不是吹牛皮。省轻工厅是一轻局的上级单位,刘卫东作为天北一轻局的副局长,在省轻工厅领导跟前肯定能够说上话。
但是问题在于,考研究生的说辞只是郝爽用来糊弄郝国庆的,他到这个世界上是为了享受人生的,可不是为了吃二茬苦受二茬罪的,让他辛辛苦苦再去备考研究生,那不是要了亲命嘛?天知道这一轮过程下来,他头顶上的头发还能剩下多少。
更要考虑到,省轻工厅正准备筹建陶瓷技术实验室,他这个硅酸盐专业的毕业生肯定要还要把这中间大部分的脏活累活完全承担下来,到时候头发能留下多少还是小事,以他跟原郝爽的倒霉体质,万一再上演一出过劳死,他岂不是要亏到萝卜地里去了啊?
“刘叔叔,谢谢你的好意。只是徐教授那边已经把实习计划报到系里了,木已成舟,就算我想后悔,也来不及了!”郝爽说道。
“哎呀,你这个孩子,让我怎么说你才好?这么大的事情,你咋就不提前跟大人商量一下呢?”刘卫东惋惜地连连摇头,眼神中的灼热渐渐熄灭,“这么好的机会,楞是被你错过了!”
他之所以坚持想让郝爽当自己女婿,除了因为从小看着郝爽长大,对郝爽知根知底之外,主要原因就是看中郝爽聪明伶俐,考上了本科,将来必然是前程远大。谁知道这个孩子在关键时刻竟然鬼迷心窍,傻乎乎地放弃了去省轻工厅的机会。
看来也不能唯学历论啊,以郝爽这样的情商,莎莎即使跟了他,也不见得一定能过上好日子啊!也许自己该认真考虑一下莎莎妈妈的意见,让莎莎找一个台湾女婿,似乎感觉也不错啊!
刘卫东把脑海里的念头压了下来,扭头望向郝国庆,“国庆,你今天专程跑过来,肯定不是为了爽爽实习的事情吧?”
“那当然不是!”郝国庆说道,“爽爽既然打算明年考研,现在到什么地方实习也就无关紧要了。”
说到这里,他正色看着刘卫东,“卫东啊,我这次过来找你,是因为向阳坡粘土矿已经揭不开锅了,想找老同学你帮帮忙,推销点产品出去。”
“国庆,你这说的是什么狗屁话啊!”刘卫东大为不悦,激动地说道,“你还把不把我刘卫东当兄弟?如果当兄弟的话,以咱俩的关系,还用提帮忙两个字吗?”
“你当初为了帮助我,都丢掉了到手的冶金局副局长,现在让我帮你解决一点产品销售问题,又算得了什么?”
什么?老爸是因为帮助刘卫东才丢掉冶金局副局长的位子的?怎么跟自己所了解的情况不相符啊?
“刘叔叔,”郝爽在一旁忍不住插言道,“我爸不是因为带着矿上的工人去帮我收拾地痞,才被取消了冶金局副局长的候选资格的吗?”
“那只是放在明面上的原因!”刘卫东摆手说道,“实际情况是,因为你爸没有经过冶金局一把手的同意,卖给我了五百多吨粘土熟料,触怒了他,认为你爸不听话,最终导致了你爸副局长的候选资格被取消。至于说什么‘冲冠一怒为孩儿’都完全是借口!”
“哎,卫东,你说这些干什么?”
郝国庆有些挂不住了,他平时可是动不动就拿“冲冠一怒为孩儿”这个典故来教育郝爽要努力学习,不要过早谈恋爱,他这个当父亲的为了他可是连冶金局副局长的职务都赔进去了呢!却不想今天竟然被刘卫东给当面拆穿。
郝爽幽怨地看了一眼自家这位便宜老爹。
真没有想到,你这个浓眉大眼的家伙也背叛了革命,学会了撒谎骗人,如果不是今天被刘卫东给揭破,自己还不知道要被蒙在鼓里多长时间呢!
不过如果不是刘卫东今天揭破的话,自己还真没有想到老爸跟刘卫东之间的关系竟然这么铁。
之前还只是以为,刘卫东这个副局长是在老爸的帮助下取得的。却没有想到,老爸在帮助刘卫东当上一轻局副局长的位子的同时,自己却失去了冶金局副局长的位子。
这一进一出,就是两个副局长,从性价比上来讲,简直是亏到姥姥家了呢!
如果没有这一桩事情,老爸现在是冶金局副局长的话,自己又怎么会绞尽脑汁地想去吃刘莎莎的软饭啊?吃自家老爸的硬饭,难道它不香吗?
“好了,不说这个,不说这个!”刘卫东呵呵地笑了起来,问郝国庆道:“国庆,你打算让我帮你解决多少熟料?”
向阳坡粘土矿目前一共有三种产品,分别为粘土生料、粘土熟料以及一部分与粘土原矿伴生的高岭土。其中一轻局下属的陶瓷企业能够用到的主要是粘土熟料和高岭土。
但是和国内其他高岭土企业相比,向阳坡粘土矿所产的高岭土颗粒过粗,如果按照正常的生产流程,陶瓷厂如果想要使用的话,必须经过雷蒙磨和气流磨两道加工程序,让向阳坡粘土矿的高岭土颗粒细度达到正常生产要求,才能够投入到陶瓷坯料当中去。
多增加两道工序,也意味着生产成本相应的增加。所以这两道工序无论是放在向阳坡粘土矿或者是放在陶瓷厂,都意味着使用向阳坡粘土矿的高岭土生产成本要比其他高岭土企业的生产成本要高出许多。
刘卫东即使是作为分管下属企业物资采购的副局长,也没有权力要求下属企业购进生产成本高出很多的高岭土,所以他就直接略过了高岭土这个产品选项,只问郝国庆让他帮忙解决多少吨粘土熟料的销量。
郝国庆对此早有预算,要想保住矿上七百多名工人的工资正常发放,每个月至少要销售一千吨粘土熟料。
“每个月帮我解决一千吨,怎么样?”他充满希冀地望着刘卫东。
“一千吨?”刘卫东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寻思了一阵,然后对郝国庆说道,“国庆,说句实话。一轻局几家陶瓷厂的粘土熟料供应,百分之八十份额是由一轻局下属的武家庄粘土矿负责的。”
“剩下的百分之二十份额虽然是一轻系统外的两家企业供应,但是这两家企业,都是经过李伟华点过头的。”
郝国庆点了点头。
他自然是知道,李伟华是一轻局之前负责物资管理的副局长,两周之前,因为年龄到线正式退休,随后刘卫东才接手了李伟华的分管工作,负责一轻局下属企业物资供销的管理。
“一千吨的粘土熟料,基本上相当于这两家企业供应额的一半。考虑到李伟华刚刚退休两周,我就立刻把他点过头的企业供应额削减一半,不仅显得我不尊重老同志,也容易让李伟华产生人走茶凉的悲凉感。”刘卫东斟词酌句地说道。
见郝国庆脸上露出失望的神色,刘卫东继续说道:“不过呢,国庆,也不是没有解决办法。存量方面虽然不好动,但是增量方面我们还是可以想一想办法的。”
“增量方面,你是说……”郝国庆看着刘卫东。
“当然是彩枫陶瓷公司!”刘卫东说道,“彩枫陶瓷公司是一个新上的项目,因为生产线还没有正式投产,所以原料供应商也就没有敲定。”
“根据彩枫陶瓷公司的设计生产能力,如果生产线全力运行,每月对粘土熟料的需求至少在一千吨以上。如果能够把彩枫陶瓷公司原料供应拿下,你的问题不就迎刃而解了吗?”
郝国庆这才转忧为喜。
的确,如果拿下彩枫陶瓷公司的原料供应,那么至少他不用再为向阳坡粘土矿工人的基本工资发愁了。
郝爽在一旁听了刘卫东的话,心中不由得骂了一句你妹!
别的公司是什么结局他不知道,但是彩枫陶瓷公司的结局他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这是一个生产线尚未正式投产就倒闭的公司,刘卫东和老爸都把希望寄托在这个公司上面,岂不是注定要完蛋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