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宁的年龄比陆铮大很多,已经年过三十了,早就结婚生子。
陆宁的老婆也是苏家人,这不最近两口子闹别扭,老婆带着孩子赌气去了娘家,陆宁在家里正遭批呢!
陆铮恰好这时候来了,倒是能帮陆宁分散一些注意力。苏夫人把陆铮安排在东厢房,一间厢房分割成两半,影儿在外面有一张小床,陆铮住里面,卧室加书房挤在一起,虽然空间不大,但是都收拾得整整齐齐,打扫得干干净净。
作为书童的童子则只能住外面下人住的棚房,洪管家对童子倒是另眼相看,专门给了他一间独立的小房,倒也能住人。
童子跟随阎师吃了不少苦,茅棚都住了很多年,在京城住棚房根本不算事儿,但是在陆铮看来,棚房条件实在太差了一些,主要是大冷的天,没有热炕,日子实在是煎熬。
奈何,眼下这局面,陆铮又不能说要搬出去,他便让童子平日多在外面处理事情,陆铮在外面已经暗中置办了宅子,童子晚上也不必回来,这样倒是勉强能把日子过下来。
陆伦对陆铮的关怀真是无微不至,不仅是饮食起居上面百般照顾,他还让陆宁辞了鸿胪寺书帖的事务,专程在家里陪陆铮用功读书。
对陆伦的这个安排,陆铮真是哭笑不得,他一个十八岁的少年和一个年过三十的油腻中年男人能有多少共同语言?
陆铮说陆宁是油腻中年男倒真没冤枉他,刚开始几天陆宁倒是一本真经,每天和陆铮谈书论文,可是几天之后,狐狸尾巴就露出来了。
“三弟,人不风流枉少年,京城虽然比不上咱们江南,但是八大胡同也是名扬天下!
八大胡同中的女子,来自我大康朝各个行省,来自江南的婉约玲珑,来自北国的身段丰腴,来自大夏的风骚开放,啧,啧,真是燕瘦环肥,各有千秋啊!
其中更有来自西洋的女子,个头锃高,屁股锃翘,回头大哥带你去见识见识,以你的才华,呵呵,那定然会传出不少佳话呢!”
陆宁说着话,一双眼珠子滴溜溜的转,那副样子和他平日风度翩翩,一本正经的样子判若两人。
陆铮道:“大哥,我总算知道大嫂为什么回娘家去了,大哥你这般才子风流,大嫂心里能不吃味?”
陆宁脸色微微一变,尴尬的咳了几声,摆手道:“三弟,你别提咱家的那大醋坛子了!三弟你评评理,我大康朝哪个士子家里不是三妻四妾的?
你大哥我三十多岁了,何曾纳过妾?我们读书人,交朋结友,应酬结交,逢场作戏这都是正常的事情,你大嫂嘿,不提了……”
陆宁苦着脸,那模样让陆铮莞尔,陆宁又道:“行了,不提这一茬,刚才说到哪儿了?对了,说到了八大胡同,眼下京城最红火的姑娘咱不能不知道。
你在江南的时候应该听过在江南和范朵朵姑娘齐名的李芊芊姑娘,眼下这姑娘可了不得,其坐镇紫薇阁,实乃京城第一花魁,寻常三品大员也难以和她见上一面呢!
你大哥我也只是有机会远远的看了一眼,不愧是人间最殊色的女子,真是太美了,远远瞅一眼,便让人魂牵梦萦。
另外,还有件事也让我十分佩服芊芊姑娘。戴相之子戴世章,人称‘蝗虫’,是京城出名的恶少,他听闻了芊芊姑娘之名,欲要去紫薇阁一睹芳容,你道怎么?吃了闭门羹呢!哈,这戴公子觉得自己的面子被扫了,想着要找回场子,结果你猜怎么着?他刚要有所举动,戴相听闻之后将他叫回了家狠狠的训斥了他一顿。
而且将其禁足在家足足两月,从此以后这大蝗虫再也不敢去找芊芊姑娘的麻烦了……”
陆宁口若悬河,眉飞色舞,浑然没顾上看陆铮古怪的神情。
李芊芊陆铮哪里能不认识?她和李芊芊可是老对手了呢!从扬州开始陆铮便和其有瓜葛,从扬州的端木婉容到秦淮河上的李芊芊,现在这女人摇身一变赫然成了京城一等一的花魁,迷倒万千男人,陆铮在京城再听到了她的名字,心情真可以说复杂之极。
无疑,李芊芊的心机和智慧都是一等一的存在,而且这个女人还有勃勃的野心,再加上她上天赐予的惊人容貌,这样的女人想要干什么事情不能干成?
从扬州第一美女到京城顶级花魁,李芊芊的经历也足以算是一段传奇,而恰好陆铮知道这段经历……
“三弟,一张一弛乃文武之道也,眼下隆冬,马上便是除夕了!恰好在北地小年这一天,有盛大的庙会,回头哥带你去长长见识,见见世面好不好?”陆宁道。
陆铮含笑点头道:“好,我刚刚来京城,对京城的人和事全无了解,很多地方还需要大哥指点教导,希望大哥千万不要见外,好不好?”
陆宁大喜过望的道:“三弟,你说这些话就见外了,放心吧,在京城跟我混,我保你吃香的喝辣的,哈哈……”
陆宁哈哈一笑,道:“我辈读书人,自当逍遥自在,最近这段时间可苦了大哥我了,好在三弟来了,要不然你大哥我可能得被活埋在那浩然无边的故纸堆里呢!”
陆宁没了鸿胪寺书帖差事的束缚,真就如同一匹脱缰的野马,瞧他这模样,陆铮忍不住想陆宁在京城恐怕压根就没想去补缺当官。
以陆宁进士是出身,他要下去补个缺还不容易?罗冠才举人的身份也补缺上任了呢!
陆铮在来京城之前,对陆宁有很多想象,却没想到在陆家年轻一辈被认为最有出息的陆宁,赫然是这样一个活宝,活脱脱便是才子风流。
北方和南方的习俗有很多不同,江南金陵是彻夜不眠之城,而京城乃皇城重地,九门之内都实施宵禁,所以平常读书人晚上是不怎么举行大型活动的。
南方有秦淮河的诗会盛景,秦淮河上的大画舫几乎每年都会举办各种诗会,以此来汇聚各路青年才俊,给才子们提供社交和扬名立万之场所。
而北方的京城没有秦淮河的诗会,只有庙会,一般的庙会是初一和十五,另外还有大节气,比如端午、重阳等等,像除夕小年也是京城的大庙会。
入冬之后,北地陷入严寒之中,大部分才子都开始闭门读书,几个月下来大抵也都憋住了,恰好这时候赶上一场大庙会,才子们出来游玩一番,可以说恰到火候呢!
陆铮从来没有参加过庙会,影儿最近也闷得有些慌,听说陆铮要带她去参加庙会,欢喜得不行,加上陆宁在背后的怂恿,闹得庙会前一天晚上,陆铮都没怎么睡着觉。
庙会当天,约莫只到寅时光景,影儿便窸窸窣窣起床了,陆宁也偷偷的摸了起来,洪庆给三人套了车,几人出门的时候,天色还没亮。
京城的庙会,最隆重热烈的便是法源寺庙会,约莫只是天色微亮,通向法源寺的道上便挤满了人,真可以说是车水马龙。
这些人流中,有风流才子三五成群游玩取乐的,有乘轿上香的大家闺秀,闺阁妇人,烟花女子,不一而足。
陆铮一行的车到通向法源寺官道的路口便停下来了,陆宁跳下车来,披上了狐狸皮围脖的大氅,头上戴着加厚加棉的六合纱帽,戴上了暖耳,书中拿着一把扇子,显然是经过精心打扮,看上去极具风度。
相比陆宁,陆铮的穿着则要普通很多,他身着御寒的羊皮褂子,外面披着一件挡风的披风,头上戴着紫金发箍,再加上暖耳,他这身装束更注重保暖,把风度放在了靠后。
倒是影儿,身上披着浅红色的长披风,戴着狐狸毛的圆围帽儿,小脸被寒风吹得红扑扑的,肌肤弹指可破,看上去娇艳无双,分外惹眼,惹得路过的才子们纷纷侧目,有胆大的还忍不住吹响了口哨,或者远远的吟几首歪诗。
看到这一幕,陆铮不由得会心一笑,天地分阴阳,阴阳相互作用吸引这乃天道。南方的诗会倘若只是一般大老爷们面红耳赤的争个高低,断然是不会如此火爆激烈的。
南方诗会厉害的地方便是诗会的参与者除了有大老爷们之外,还有秦淮河上最顶级的花魁姑娘,这一下便让诗会变得不同寻常,成为江南的标志。
而京城的庙会大抵也是如此,赶庙会的不止是游玩的才子,还有那么多去上香求神的闺阁女子,大户人家的妇人。虽然姑娘们和妇人们大都坐轿,然而清风拂过,轿帘被掀起一角,那若隐若现的刹那芳容,足以撩动很多才子骚动的内心。恰是这样暧昧的气氛,让这庙会变得愈发的有吸引力。
而在这其中,还会掺杂一些大胆的风尘女子,她们有的不乘坐轿子,或者只是乘坐敞开的轿子,头上覆着面纱,举止风流,摄人心魄,那更能勾走才子们的魂儿。
走上了官道,陆宁便不搭理陆铮了,他的一双眼睛滴溜溜的四处逡巡乱转,显然在寻找着他心仪的目标呢!
从官道一路走到法源寺天色终于大亮,而此时整个法源寺广场真可谓是人山人海,水泄不通,真是好个庙会盛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