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曦淡淡一笑:“喝醉很容易,如果你那么喜欢看我喝醉,五分钟之内,我就可以把自己灌成一滩烂泥,可是你觉得那样有意思吗?”
冯蕊沉默了,眼睛里忽然没有了醉意,那眼神好像两簇火苗,在眉毛下闪着炽热的光。良久,她轻轻叹了口气,目光中的火苗渐渐黯淡了下去,将身子半躺在沙发上,也不再看他,端起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
“看不起我了,是吗?”她望着天花板,喃喃的道。
陈曦则显得很从容:“没有,如果看不起你,我今天就不会来了,之所以过来,就是觉得我们之间还有一份情义和信任.......”
话还没等说完,却被冯蕊打断了:“不要在我面前提什么情义和信任,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无非就是劝我不要做傻事,其实,傻与不傻,外人根本不足以评说,你不知道我经历了什么,即便知道了,也无法感同身受,所以,在你看来这一切是不值一提的傻事,可在我心目中,这是我这辈子最有意义的一件事。
“我承认你说的有道理,但你总要考虑下后果吧?冯蕊,咱们不是在玩电脑游戏,死掉的人,只要点一下原地复活,就重新站起来了,况且李长江这样的人一死,那注定是个惊天大事件,你根本就没机会逃掉的,这些你都想过吗?”
冯蕊听罢,却只是淡淡笑了下:“放心吧,我会以自己的方式解决问题,你就别操心了。”
他急得一个劲儿搓手,苦笑着道:“说实话,我真看不出来,你有这么好的心理素质,这和你的外表太不匹配了。”
冯蕊则叹了口气:“你说错了,其实,我也很害怕和犹豫,每天内心都在挣扎,所以我选择了告诉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陈曦被这个问题给搞糊涂了,连忙追问道。
冯蕊还是自斟自饮,而且是一杯接着一杯,看得他都有点眼晕,真不知道这个女人到底有多大酒量。眨眼之间,小半瓶红酒又喝进去了,她的脸色也愈发惨白,最后整个人几乎瘫软在沙发上,也不睁眼睛,只是呵呵的笑着道:“说出来,你可能不会相信,我把一切告诉你,是希望你给李长江通风报信,或者选择报案,总之,终止我的行为,直接把我送进监狱,这样一切就都结束了,我也就彻底解脱了,真的,我没骗你,确实是这么想的,我每天都生活在痛苦和挣扎之中,既希望这一天早点到来,又期盼着永远不会发生。”
陈曦被这番话所震惊,直直的看着冯蕊,半晌,才轻声说道:“既然这样矛盾,那何必还非要去做呢?如果你真希望由我来终止,那我现在也可以这么做。”
冯蕊忽然缓缓的睁开了眼睛,抓起身边的挎包,将手机翻了出来,往茶几上一扔,笑着说道:“电话在这里,你现在就可以打给李长江。”
说完,见陈曦没动,便直直的盯着他道:“你不会的,我知道你一定不会这么做,你会选择袖手旁观,但绝对不会去通风报信,我赌你不会,现在我赢了,所以说,如果我成功了,你也算是帮凶。”
陈曦听罢,却淡淡一笑:“终场哨还没吹啊,你咋知道你能赢?就不怕我现在报警吗?”
冯蕊的眼中忽然闪过一丝淡淡的忧伤,她摇摇晃晃的站起身,踉跄着绕过茶几,几乎是把自己摔倒在陈曦的身边,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指着指茶几上手机,像是在自言自语的道:“报吧,当着......我的面。”说完,如同一只温顺的小猫,整个人蜷缩成一团,依偎进了陈曦的怀里,闭着眼睛呢喃道:“其实,我知道你不会那么做的,你不会......”
他想挣脱出来,可又有点不忍,只好叹了口气道:“你赢了!我确实不会那么做,可就是想不清楚,你这是何苦啊,放着好日子不过,为啥非要往死里折腾呢......”
“好日子......我没有好日子,每天都生活在地狱里,你是不会明白的。”冯蕊如同梦呓般的嘟囔着:“我真想让时间永远停止在三个月前,要是那样该多好啊,有人爱的感觉真好......知道我为啥明知道小周拍摄,却没有制止吗?我想让你看......看我和别人做那件事,那一刻,我觉得在我身体里的就是你,今天晚上也是一样,我挂电话的时候,还是把他当成你。”说到这里,她忽然吃力的抬起头,盯着陈曦的眼睛,柔声问道:“我猜,你一定没看那段视频,对吗?”
陈曦不敢直视那目光,只是低着头道:“是的,我没看,直接删除了。”
冯蕊吃吃的笑了,笑了几声之后,眼泪忽然夺眶而出,瞬间便泪流满面。
“谢谢你,谢谢你在心里还给我留了一个位置,没把我当成个无耻的女人,我知道你一定没看,如果看了,我早就被警察抓走了。”
陈曦微微一愣,准确的说,他也很难说清楚当时到底是怎么想的,有对自己行为的不耻和自责,更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受,于是深深叹了口气道:“不管你把小周当成谁,那份视频只要落到李长江手里,你恐怕立刻就得从这里滚蛋,失去已经拥有的一切......”
话还没等说完,冯蕊突然轻蔑的笑了,她擦了把脸上的泪水,将身子又往陈曦的怀里靠了靠,低声说道:“你以为我怕李长江吗?其实他根本奈何不了我......他不敢把我怎么样......”
陈曦越听越糊涂,不对啊,那天冯蕊一直央求我不要和李卫国联手对付她,还说要留在李长江身边,这台词前后也太矛盾啊......
李长江给她提供了这么好的物质条件,她居然不怕金主知道自己和别的男人有染,这也太匪夷所思了吧?真是怪事,我无意中撞到她在电脑上拷贝资料,倒是令她很紧张,可和别的男人乱搞,却又一副理直气壮的架势,这到底是咋回事啊,咋越想越糊涂了呢?
算了,现在考虑这些有什么意义呢?还是好好琢磨眼下该做什么吧!他想,既然来了,那就最后再劝她一次,也算仁至义尽,刚刚她自己不是也说了嘛,每天都生活在彷徨和犹豫之中,这就说明她也害怕,毕竟这是杀人呀,这么一个柔柔弱弱的女孩子,怎么可能坦然面对呢,这样想着,略微思忖了片刻,然后柔声说道:“你想过吗?是否还有其他解决途径呢?我这么说你别生气,人死不能复生,事已至此了,为啥不能在经济上寻求补偿呢?你这么年轻漂亮,人又极聪明......”说到这里,忽然感觉有点不对劲,低头一瞧,冯蕊已经在他怀里睡着了,睡得很沉,发出细微的鼾声。
“喂!喂!你醒醒,听我把话说完。”他轻轻推了下,见没有任何反应,伸手又拍了拍冯蕊的脸颊,但还是一切如故。
我靠!他在心里嘟囔了句,费力的将冯蕊的身子挪开,站起身来,略微活动了下,盯着桌子上手机,心中忽然闪过了报警的念头。
这应该是最好的解决办法吧......至少比给李长江通风报信更能在良心上被接受,可是,这个电话要是打出去,就再也没有回旋的余地了,只要警方介入,等待冯蕊的肯定是一场牢狱之灾。
他回头看了眼在沙发上昏睡的冯蕊,不由得长叹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