钧天图 !
有道蛮不讲理的红衣身影闯入了中州地界。沿途无论是过王城还是驰平原荒野,哪怕遇到帝王盟里些许高手的阻拦,也未见停滞半分。
用江满楼的话说,就是“那婆娘发了疯似的。”
遇山跨山,遇水渡水。万千里路,风尘仆仆。一直连闯帝王都外两关城,然后瞧见一座座林立的十三风楼才止住身形。
原来竟是手提雪霁的安红豆。红色披挂,头挽着髻,不施粉黛,略见尘埃。神色慌张,眼底难藏杀意。
安红豆飞檐走壁,横穿数条巷陌才找到上书‘枯’字风楼的那座楼阁,知道是洛长风和书院众人歇脚的地方,便身轻如羽落了地,径直朝枯字风楼门堂走去。
……
枯字风楼坐落在天心街中央,街对面正对门的位置有个小酒馆,耷拉的酒招旗上写着孤独两个大字。大字旁落款处,有两行不易察觉的蝇头小楷。
书人生两无奈。
于闹市中孤独,于孤独里饮酒。
想来酒馆东家对人生感悟极深,或者是曾多次经历过被命运强暴的苦难。两者应是偏向于后者,否则掌柜的和小酒肆这会儿也不会被搬山之举和十万兵魔殃及无辜,不知躲到了哪个犄角旮旯里叹命途多舛。导致空荡的酒馆只剩一个披着黑色宽袍,袍子里穿着墨水蓝衫的背影独自着饮酒。
自斟,自酌。
端着酒碗的手有些特别,因为他不是提碗,不是抓碗,更非捧碗。他是用握酒杯的方式三指托着酒碗,显得文雅又粗鲁。
酒入口中。
那人抬了抬头,看了眼街道对面的枯字风楼门口……
这才终于瞧得清面容。
那是张消瘦的脸,面颊和下颚的胡茬像是新生的枯草,泛着冬日寂灭的灰色和白色。那双眼睛犹如黄沙飞在天一样浑浊,使人看不清眼底的神色。
他并非白发,也不是黑发。他的头发是灰色的,犹如他的眼睛一样黯淡无光。就这样用木簪随手挽系着,两颊鬓旁甚至还有数根发丝凌乱。
初瞧着的感觉,是风霜雪雨和潇洒不羁。
这是一个有故事的人。
这个人叫暮凉。
暮凉望着安红豆。
安红豆闯入了枯字风楼。
她没有登楼,更没有一间间房间挨个寻找。她站在楼下正堂,元神出窍犹如丈二法身,头是跨越无尽海,回了日不落墓园……回顾天下会种种,离落的心境无法平复。
安红豆很清楚洛长风书院十子同袍之间复杂的情感。离落的反应以及浑身的伤势被她尽收眼底,素来天不怕地不怕的红袍女将骆冰王忽然有些不好的预感。
她试探性地问道:“出事了?”
离落于心不忍的看了安红豆一眼,点了点头。
安红豆如遭天击脑袋嗡鸣,她嗫喏又问:“他,还活着吗?”
离落没有说话。
只是叹息一声,摇了摇头。
……
红衣无精打采地走出了枯字风楼。下台阶时步步沉思,不知在想着什么。
她蓦然回头看了看,握着雪霁的素手不自觉微微用力。
再转过头时,已神色坚毅。
看了眼街对面随风飘扬的那面酒招旗,仿佛于孤独中看到了前路。
她纵身一跃,朝太阳升起的方向,依然飞檐走壁御风腾云。尽管那美丽的脸蛋儿上还是沾了些风霜尘土,却再不见任何疲倦颓然。
“洛长风,给老娘等着。”
……
酒招旗旁。
披着黑色宽袍面容憔悴以至于有些似曾相识的暮凉搁下酒碗,顺便留了点碎银子,起身离开,一样是天东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