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笑笑,道:“你帮的忙,已经足够了……接下来的,让我来就可以了……”
说着,少年让孙重往后站一些,他自己则在实验室的中央站定了,双手抬起,左手握着右手手腕,右手两指放在唇边,口中念念有词。
孙重在少年身后,突然觉出身边的空气变得不安了起来,就好像被远处而来的风强行撩动!
“临、交、烈!”始终温文尔雅的少年,忽然从口中暴喝出三个字来,倒是吓了孙重一大跳。
还没等孙重缓过神来,就听实验室里似乎到处都响起了噼噼啪啪的声响,好像是什么东西慢慢燃烧了起来,又好像是看不到的建筑构件开始断裂了一样?
少年一把牵住孙重的手腕子,拉着他就跑:“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孙重不由自主地跟着跑起来,边跑边问:“不用蒙上眼睛了吗?”
“我都知道路怎么走了,还蒙什么眼睛?”少年头也不回道:“别废话,提着气赶紧走,咱们只有五分钟!”
五分钟!
见那少年步履匆匆,孙重也不敢多问,只好再聚拢了自身气息,跟着少年一路狂奔。此时眼睛未被蒙蔽,孙重这才发现实验室的出入口竟然是在靠着墙根的地面上开了一个方形的暗门!这暗门做的跟地面一个颜色,怪不得他在实验室里时,从来就没找到过门。
可是,再往前一想,当时,那个人每次来给自己送食物时,好像也并没有走这个暗门?那个人,好像每一次都是凭空出现的……
孙重跟着那少年冲出暗门,奔过曲曲折折的阶梯,竟一路向上攀援,最终冲出一个明亮的出口,外面,便是地面了。
站在出口外面,孙重喘息着,抬头看去,这才发现,出口竟是在小土山山阴处的一个不起眼的石缝里!石缝两边疯长着乱七八糟的灌木丛,给原本就不起眼的石缝又多了一层遮掩。
“这种地方……”孙重不由感慨道:“竟然是在山地下……”这个实验室,可见是多么的处心积虑,想必那个人为这场瘟疫策划了有些时候了。
“不过,马上就不复存在了……”少年微笑道,看着孙重,做出一个侧耳倾听的姿势来。
孙重刚要问他这是什么意思,就听小土山内部的底下,传来“轰”的一声闷响,就连他站立的地面,竟也晃了几晃。
“这……”孙重张口结舌:“你怎么做到的?”
“术。”少年只吐出一个字来,旋又对孙重笑道:“咱们得赶快离开这里,不然,那个人会追过来的……”
“啊……”只顾得狂奔了,孙重差点忘了,就在不久前自己还在被人追杀着的。他快步跟上少年,疑惑道:“实验室对他来说肯定极为重要,那个人……会不会已经跟来了?”
“……乌鸦嘴……”在前面奔跑着的少年突然站住了脚。他转过身来对孙重道:“他来了……”
孙重越过少年的肩膀往前一看,只见沿着小土山根部的地上,在杂乱的灌木草丛中,竟然隐隐穿行着几条黑色的影子,乍看像蛇,再仔细看去,正是在卫生间追击孙重的那些藤蔓!
“怎……怎么办?”孙重登时慌了神。
“别怕,”少年依旧笑着道:“他的目标只是剩余的恙虫,并不是你。”
“问题是,那些恙虫就在我这里呀!”看着草丛中的藤蔓像毒蛇一样,对着他俩个昂起了头,孙重说话都带了哭腔。
“别怕,”少年又安慰孙重一句,笑道:“恙虫在我这里……”
“是呀,在我这里……”孙重哭丧着脸顺着少年说道,突然省过味来,惊道:“你说什么?恙虫……在你那里?”
少年扬起手,孙重看见那只还剩了四分之三的紫色液体和恙虫的小玻璃瓶,真真切切地握在他的手中。
“什么时候……我明明……”孙重糊涂了,明明,自己好好装着这瓶子的呀!他这才想起来摸自己的口袋,果然发现口袋里已经空空如也了。
少年依旧将玻璃杯举得高高的,好像怕孙重看不清一样。他对孙重道:“行了,赶紧走吧,后面的事儿,你就不用操心了……”
“可是,可是瘟疫是被我惹出来的……我是不是……”看见恙虫瓶子被拿走,孙重的确是觉得心底暗松了一口气,但他也觉得,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自己总该是要负些责任的,岂能将责任推给别人,自己一走了之?
“后面的事儿,你想管也管不了……”少年似乎看出了孙重的心思,微笑道:“快走吧,这里有我你尽管放心……”说话间,只见那灌木草丛中的毒藤一跃而起,径向少年手中的小玻璃瓶子扑了过来!
少年灵巧地跃身而起,像一头小鹿一样,矫捷地避开了毒藤,他的脚尖甚至就在毒藤蔓子上轻轻一点,身子向前弹出,脚再落地,几个起落,竟是去的远了!
那山脚下的黑色藤蔓,果然并不理会孙重,好像根本没看见他的存在一样,绕过他的脚,径直朝着那少年离去的方向追了过去。
远远的,那少年的声音飘了过来:“去吧……就听从你的心的声音……”
“听从心的声音……”孙重独自一个呆立在地上,站了良久,良久……
慢慢走回城去之后,孙重便直接选择了投案自首。只是,根本没有人相信他的话,直至被转到付东流的特别调查科,他才终于被收,而且,这个时候,瘟疫果然渐渐消停了下来。凭着他自己的记忆,孙重还带着付东流找到了小土山内部的实验室,即便那里已经被少年的“术”弄成了一片废墟,付东流也还是从中查验到了尸骨残骸,以及一些实验用品。只是,那种紫色液体到底是什么成分,却是不得而知了。
而少年,和那个利用他的人,孙重却始终没有再见到过。
孙重虽然不算是修习者,不过鉴于他对气的把控天赋,出于慎重考虑,付东流还是把他安排到了风雨桥。对于孙重来说,风雨桥也是他最好的归宿。这里没有讨厌的刺眼光亮,不必见到那些根本不在乎他、视他如不见的人,也没有要利用他的人……更没有像大黄那样,因他的愚钝而死的人……
只有他一个人,蜷缩在小小的角落里,独自忏悔着,品尝着由仇恨转化而成的恐惧和懦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