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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城方才下令放出哨探,中军大帐马林的手令便到了,一封手令将马城兄弟骂的狗血淋头。马城兄弟被骂的脸色发苦,相视无语,只得狠下心来命部下军兵,用马鞭,棍棒将民夫驱赶起来,惨号声中,马熠亲手砍了数个躺在地上不肯起来的民夫,大队民夫才慢慢的动了,将散落在路边的粮车,大炮聚拢起来。
马城坐在篝火旁边早已麻木了,一日夜间,辎重营冻饿而死的民夫已超过百人。
这便是战争,战争非是风花雪月,而是人命堆出来的,两万民夫多是军户出身的老弱,本就孱弱,能熬过这场大战的便只有青壮年了。各吞堡中,还有数万家中没了男人的妇孺,也不知有多少能熬过这个冬天。
亲兵将一块烤好的獐子肉递了过来,肥美的獐子肉咬一口满嘴油。
匆忙吃了几块獐子肉,马城将二哥马熠和他的神机营赶去睡觉,自家带着亲兵巡视驻地,千余名团练在三岔堡西北占了块地盘,生起篝火,搭起兽皮缝制的帐篷,倒是吃的饱穿的暖,许多士卒已经在呼呼大睡。马城小心的在部下们中间穿行,心中大定,得益于优良的训练,大量肉食的将养,这千余开原子弟人人都养的身强体壮,短时间内,倒也不畏惧这区区严寒。
自然,时间久了便是铁打的汉子,也要累垮拖垮。
巡视过了自家营地马城心情大好,学着一名亲兵将牛油涂在手上,脸上避免冻伤,便钻进帐篷里酣然入睡。
翌日,清晨。
马城兄弟带着数十亲兵匆忙赶至中军大营,参加军议。
中军大帐里,诸位老将皆是一脸铁青,马城硬着头皮问过之后,方知西路杜松大军已出抚顺关,甩掉开原兵马一路向东去了。马熠终是年轻,按捺不住大骂了几声狂妄,匹夫,引来马林的一番训斥。
马城虽早知此战必败,仍不免有些火气,这杜松也委实太过狂妄了。经略使司的进兵方略,是西路军攻界藩,古勒寨,开原大军攻尚间崖,如此两路大军会合之后互相策应,相隔不过二三十里,中间虽隔着一条诨河,然则两路大军加起来近五万人马,即便战事不利也足以自保。
如今,杜松甩掉开原大军长趋直入,真真是骄横狂妄。马城身临其境,胸中无名火升腾起来,说甚么萨尔浒之战的罪臣,首推杜松,经略杨公虽无大才,威望也不甚足,可这进兵方略也定的四平八稳,奈何杜松此獠太过骄横,经略大人又能如何,此间争论可以休矣,萨尔浒之败首罪便是杜松。
开原众将多是不满的,一通牢骚过后,马林也只得和颜悦色安抚众将。
军议过后,马林也值得安抚道:“进兵吧,前军马队辰时出堡,攻尚间崖。”
众将虽心中不满却只得听命,马熠却有些急了,拍桌叫道:“父亲,后队辎重,炮营还陷在雪窝子里呢,如何进兵?”
开原众将不免又抱怨起来,大多是支持马熠的,杜松要抢功便由得他去,西路大军兵力雄厚,左右也不差这几日。众怒难犯,马林也只得下令前军马队稍停,等后营辎重跟上来,即刻进兵。
正午,辎重营。
亲兵护卫下,马城抬头看着天上大太阳,风雪停了,太阳也出了,这辽东的天气未免也太反常了。环顾周围,被粮车炮车碾过的泥泞道路,连马国忠也心中发苦,千斤重的炮车碾过大雪覆盖的路面,让道路变的泥泞起来,越发难行。
马城脸色不变,心中却是惊涛骇浪,终解开了一个千古之迷。
杜松大军为何会被浑河阻隔,以至两军不能相顾,说甚么建州兵马在上游筑堤放水,以奇计隔断了杜松大军,使其首尾不能相顾,多半是往自己脸上贴金呢,这二月里的辽东要如何筑堤。
此刻真相大白,杜松前军过浑河之时,浑河还是结着冰的,畅通无阻。
然则天气突然转暖,一两日间,这浑河上的坚固冰层也便不那么牢靠了,因此杜松大军便被浑河隔成了两截,骑兵是万万无法通过的。马城强压下心中惊骇,沉吟片刻突振奋起来,将后营辎重仍给自家二哥,数十骑飞驰去中军大帐。数十骑甩开后营在雪地里飞驰,马城突然想到这是一个契机,一个挽救开原大军的契机。
下午,开原大军东南三十里,浑河岸边。
千余精骑护卫下,连马林父子,游击潘宗彦,参将龚念遂在内的开原众将纷纷下马,踩着积雪走到了浑河边。马城脸色颇为阴沉,轻一摆手,一名亲兵硬着头皮驱策战马,踩上大雪覆盖下的冰层。
卡嚓,冰层发出一声轻响,让那名亲兵脸色苍白,慌忙控住焦躁不安的战马。连马林在内,一众开原将领脸色都变的铁青,那名亲兵无奈轻夹马腹,继续前行,只数息后冰层突然裂开,战马忽的一声嘶鸣,连人带马陷进冰冷的河水。左右亲兵一通手忙脚乱,才将那名全身湿透的亲兵救了上来,战马可是保不住了。
浑河边死一般的寂静,一众开原将领人人都是面色死灰。
军报,杜松前军万余精锐昨日已甩开中军过了浑河,攻界藩寨。
马林突的狰狞起来,打破死寂:“再探,西路中军进至何处!”
马队里分出百余侦骑,三五成群沿着浑河向东,飞驰而去。
马嘶声中,开原众将相视无语,看着面前大雪覆盖下的浑河,心中发寒,再过一两日这解冻的浑河,可就成了催命河了。
马林脸色由青转白,又呵斥道:“回营!”
大队精骑护卫着主帅仓皇回营,却又被马林下了封口令,此为机密,若有泄露只字片语者,立斩。
当夜,开原中军大营。
灯火通明的中军大帐里,除前锋马队外开原将领云集议事。
侦骑回报,杜松轻兵冒进,亲率西路军前锋万余兵马猛攻界藩寨,中军,后队却仍在浑河对岸。中军大帐瞬间鸦雀无声,任谁都知道西路军前锋万余精锐完了,却无一人敢说出来。最可怕的是杜松此刻,仍全然不知浑河已解冻,所部万余精锐后路已被解冻的浑河隔断,并且天气转暖明日局势只会更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