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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万流民全都是青壮年男女,极大缓解了开原人口基数不足的劣势。收容流民,马城是极为谨慎的,没有办法只能挑选青壮来收容,尽管如此,开原还是出现了粮荒,连羊乳牛乳都价格上涨的很厉害。马城无奈只得找袁崇焕买粮,真金白银都是现买现卖,经历了短暂的粮荒之后,开原重新平静下来。
流民中少数上过私塾,会手艺的待遇便完全不同。
上过两三年私塾识字的,可以进府学领一份微薄的钱粮,虽然不多却能保证饿不死,手艺人在开原便能活的很好。一个编筐的工匠,一个手艺不错的木匠,辛苦些都能变成小康之家,这是拜开原发达的手工业所赐。因此开原最繁荣的学府不是府学,而是各类教授编织技巧的学校。
哪怕是一个女红出色的女子,每月的收入也很可观,足以养活一家几口人。
开原北城,李府。
李争鸣回到北关家中洗去一身尘埃,澡房的门打开,一位美貌娘子捧着新衣进了澡房,李争鸣心中一热发力将娇妻抱起来,王贞挣扎起来拍打着他胸膛,两口子腻味了一阵才换好新衣,去前院挑几个下人。此去甘陕平乱,李争鸣又立一功,隐隐成为开原军中最耀眼的将星。
王贞站在夫君身边笑起来容光焕发,对她自己的眼光十分得意。
这个夫君貌似忠厚却心细如发,屡立战功,也不枉当初自己一个娇贵的官家小姐,不要面皮委身下嫁于他。
时逢乱世,便是这些草莽英雄崛起之日,夫君他便是其中的佼佼者。
世人都说她的夫君吉星高照,运气好,是开原军中头一号的福将,却有几人知道她这夫君付出多少心血。他本是大字不识一个的莽夫,却能在一年之内读通唐史,连吃饭睡觉都抱着书。他本是勇冠三军的愣头青,敢率两百骑对整个建虏镶黄旗发起冲锋,却对下属和气,对上官恭敬,对着自己更是时常傻笑。
对卢象升,这个夫君更是以师长之礼待之,这便是无师自通的为官之道。
因此她的草莽夫君,成了开原第一批独领一军的,开原自己培养的高级将领,连昔日的上官,前营将军张益都被他压了一头。这位夫君的为官之道是无师自通,虽然出自铁岭卫李氏,却从来不与铁岭李氏来往,这便是做官的天赋,很懂得揣摩上官的心思,这便是谁也教不了的天赋异秉。
前院,上百个稚龄少女可怜巴巴的低着头,瑟瑟发抖,李争鸣此去甘陕平乱,独领一军,自然是会落下许多好处的,金银,书画,珠宝首饰免不了落下一些,还有这些素质出挑的奴仆丫鬟,都是精心挑选出来的,都是十几岁的少女身子骨还没长开,怪可怜的,王贞想到了当日在建虏俘虏营中的悲惨境地。
发了善心,王贞却仍谨守本分,从百多个姿色上佳的少女中,只挑了三个模样周正,看上去身体健康的留下。
谨守本分,是她日日在夫君耳边念叨的,她的草莽夫君也深以为然。
天水大捷落下的财物,王贞做主留了一些金银,两三千两银子的家底总还是有的,卢大人那里要送五千两,两个美貌丫鬟,倪大人那里要送三千两,大帅那里不送银子,送了一些来历干净的书画孤本,价值不菲。夫君他在外面做大事,这些人情应酬便该着她这个做娘子的做主,上上下下都要打点。
留下了一些丫鬟做人情往来之用,余下的便送去浣衣局。
浣衣局是大帅夫人组织起来的,为军中将士浣洗衣物的地方,其中都是孤苦无依的女子,不消说,这些女子能不能寻到如意郎君,便要看她们的造化,留在大帅夫人身边总是机会要大些的。
翌日,开原浣衣局。
王贞领着五十多个少女,两个小妹,隔着帅府亲兵朝夫人招手。
于凤君看到她的时候嫣然一笑,远远的招呼:“贞娘,你们来了。”
亲兵让开一条路,让王贞领着两个小妹进了里间,热气腾腾的大池子边上堆满了军服,一群女子有的负责浣洗,有的负责熨烫,还有的负责缝补,各司其责显得井然有序,对于这位大帅夫人,王贞自问只有仰视的份,这位夫人论风姿论才学都远胜于她。然而夫人最近不开心,王贞心中轻轻叹气,这便是身为女子的苦处。
王贞自问对人情事故看的很开,一个女子再好强,也毕竟要依附于男人。
因此当日她不惜放弃朝廷的抚恤,果断下嫁给李争鸣,便是看破了世情为自己挑一个前途无量的夫君,事实证明她是对的。于凤君看到王贞带来的五十多个少女,心中欢喜,便命人好生安置了,对于这个新近结交的闺中好友,于凤君很喜欢,毕竟是出身巡抚衙门的官家小姐,见识不凡的,相处起来很舒服。
于凤君是性子极洒脱的女子,欣赏一个人才不会去理他人的世俗眼光,便将王贞引为知交好友。
安顿了五十多个新来的少女帮工,便引王贞姐妹到后院说话闲聊。
后院是晾晒衣物的大院子,大红色的军服迎风鼓荡,还有些秋千之类的女儿家玩物,也是一方静谧的空间。王贞的两个妹子欢叫一声,各自霸占了一个秋千,晃了起来,于凤君看的哑然失笑却又暗自叹气,心情莫名的惆怅。
王贞是何等聪颖的女子,便委开解道:“夫人请看,我家李郎寻了些好东西呢。”
从袖中拿出几本字帖,于凤君眼睛亮了起来,轻叫道:“呀,沈辽行书,动止贴!”
王贞笑着将字画递过去,解释起来这几封珍贵的沈辽行书,是天水一户望族所赠,家中那夯货夫君不识货,还以为是不值钱的货色压在箱子底下,险些被埋没了呢。于凤君呵呵笑了起来,细细品鉴价值极高的宋人真迹,正赞叹时突然觉得脸上有些湿,舌头不自觉的舔了一下,咸咸的。
茫然,于凤君错愕道:“我哭了呢,我为何会哭?”
王贞也十分错愕好端端的,夫人怎么就哭了呢,两女相视无语都觉得荒唐,怎么就莫名其妙哭出来了呢。
王贞突然想起一事,心中先是一惊又是一喜,凑过去轻笑道:“夫人,怕是有喜了呢。”
于凤君也懵了,只茫然道:“有喜,从何说起?”
王贞记起婶母怀婉妹时,便是如此这般情绪大喜大悲,时而号啕大哭时而放声大笑,女子有喜了情绪便容易激动,便十分肯定的道,十有八九夫人是有喜了。此事,事关重大,慌忙唤来两个健壮女子扶着,不让夫人坐秋千,也不让再做剧烈运动,这要是有个意外可就百死莫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