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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嗣昌会打仗嘛,自然是不会的,他是沾了父亲杨鹤的光了。这位兵部侍郎衔的杨大人,是个理财专家,此人历任户部福建司主事,户部江西员外郎,还将他在户部常年从事理财业务的经历,写了一本《地官集》,妥妥的会计师呀。一个会计师能当蓟辽督师么,自然是能的,东林内阁,崇贞皇帝都觉得他能。
崇贞朝的乱局,马城见的多早麻木了,如今战局稳定住了,朝野清议又闹了起来。张凤翼是首罪已经杀了,马城也吃了不少弹章,弹劾马城畏敌如虎,避战取巧,听任后金军劫掠焚烧民舍,不敢稍加阻拦,更敞开蓟州天险纵敌进入京畿之地,以至于京畿之地糜烂数百里,其心可诛。这罪名可是罪大恶极,将虏军绕过蓟州掳掠京畿的责任,完全推到了马城身上。
马城自是大叫冤枉,有一路虏骑可是从古北口入关的,还有一路是蓟州西边山区绕过去的,三万蓟州军又该如何防御,蓟州城不要了么。要完全封锁蓟州西边的山区需要多少兵力,被骑兵穿插分割包围后又该如何获得补给,没有补给又能坚持几天。三万蓟州军起码要留下一半守城,一万多步卒进了山,那便是死路一条,一旦被分割包围饿也饿死了。
这种烂仗马城是不会打的,开原兵马来之不易,不能一战都葬送了。倘若友军靠的住,马城拼死在蓟州西边的山区挡住十万虏军,就算全军覆没也认命了,然而友军靠的住嘛,自然是靠不住的,开原子弟的牺牲毫无意义。
这些弹章何来,马城,卢象升自然心中有数。
京畿一带损失十分惨重,京畿的农庄,产业可都是皇亲国戚,大小官员的,如今都成了虏军的战利品,吃到这些弹劾实在不冤。袁崇焕倒是有点良心,在天子面前替马城极力开脱,硬要说马城畏敌避战这也太荒唐了,从辽东到蓟州辽东伯大小数十战,每战必身先士卒从未怯战过。崇贞皇帝显然被说动了,还下旨勉励了开原辽军一番,圣旨曰卿之所虑,朕知之,卿之忠勇,朕知之,云云。卢象升等人大受感动,马城心情古怪起来,这便是崇贞帝的性子了。
用人是百般笼络褒奖,翻脸时薄性无情,翻脸比翻书还快的崇贞皇帝。
这是大明亲王的性子不是皇帝的性子,这位信王自幼没读过多少书,是被当成亲王圈养的,性子和天启皇帝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这便是大明将亲王当成猪养的恶果,在崇贞帝身上显露无疑,这位皇上的性子更象刻薄寡恩的乡下土财主。有袁崇焕力保,马城父子和天子之间的关系大为缓和,这又是意外只得。
马城念叨着福祸相倚,古人诚不欺我,果然如此。
虏军十万大兵压境,亡国之祸,天子本能的重用武人勋贵,也有自己的主见了,京中削职在家的李承阼也传了口信,说皇上召见了他,有意让他起复领军。马城眼睛一亮细细思量起来,少年人的性子最是多变,不经意间天子似乎有了些转变,大军压境终警醒到勋贵,才是大明江山的屏障。
天子有此转变也在情理之中,文臣,督抚在战场上的表现实在太拙劣了。天子没有同意内阁的推荐,拒绝用杨嗣昌统军,而是提拔了无党无派,曾在大同立过战功的袁崇焕,便清晰的传达出一种信号,皇上不再毫无保留的信任动林党了。这是好事,马城心里轻松了许多,最艰难的时期熬过去了。
崇贞即位之初,东林党最嚣张的时候没奈何马城父子,便再也动不了。
这还要多谢皇太极,大举入关拉了马城父子一把,不然,在东林党的攻讦之下马城父子怕是要不得安宁。
“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
马城喃喃自语道,大难不死则必有后福呀,不用去台湾占山为王了。
跟前参谋官华允诚讶道:“总帅喜爱黄老之学么,老庄之学德行合一,以己推人,人人化而天下化,可不象总帅的性子。”
马城含糊过去稍觉尴尬,和饱读诗书的进士谈论老庄,没什么底气呀,这个黄允诚也是饱学之人,才学比卢象升还要出众些。入秋,深入京畿的虏军四处抢粮,本就遭了灾的京畿,直隶百姓断了生路,饿死者极多。京畿富庶之地沦为鬼域,马城却心如铁石没有半点感慨,死人见的实在太多了。
这算是为将者的基本素养么,马城自嘲一笑,这世上有爱兵如子的将领,却没有爱民如子的统帅,真相总是让人觉得厌恶,恶心。所部兵马面临莽古尔泰正蓝旗,镶白旗,五六万虏兵的威胁,又是久战疲惫之师,马城实在没有为国捐躯的觉悟,开原辽军也不是一支爱惜百姓的军队。
开原辽军,马城很喜欢这个称号,总觉得辽军听上去威风英武些。开原军绝对不是一支爱惜百姓的军队,倘若虏兵趋赶着大明的百姓做炮灰,开原士卒绝对会毫不犹豫的射杀,倘若虏兵挟持大明百姓为质,马城也绝不会顾惜百姓的伤亡,自问没有资格谈这些,开原辽军精华就只有两万多,死光了就全完了。
半月后下了一场小雨,对旱情却毫无缓解,只是天气凉了一些。
李承阼没有起复,反而是镇守在蓟州的李开元继承了爵位当上了丰城侯,让人更猜不透天子的心思。可惜蓟州被围消息断绝,李开元应是不知当上侯爷了,尽管如此马城还是向着蓟州方向遥遥举杯祝了两杯水酒,这是好消息呀。
蓟州被围一月有余,动弹不得,让卢象升等人大叫侥幸,多亏了总帅先见之明,战前便从蓟州跳出来了。蓟州城存粮极多够十万人吃半年,然而涌进蓟州的百姓远不只十万,看这架势,蓟州之围半年也未必能解。任谁也也想不到这一僵持,皇太极居然要在京畿过年,倘若大军仍留在蓟州城内,最多三四个月就断粮了。马城也有些后怕,险些陷入到困守孤城的绝境了。天气转冷,镶黄旗五千余众突然从京畿回援喜峰口,前线还有斥候亲眼看到了一位少年贝勒,豪格。
豪格在滦州闹的灰头土脸,太年轻呀,这是找马城撒气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