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葬,生死入骨 !
见无燕若有所思,云细细便笑的愈发癫狂,只是笑声过后,尽是苦涩:“不过是走投无路,想要继续苟活的虚伪借口罢了。有些人回头,会有人张开双臂拥抱他,但有些人
是回不了头的,因为罪恶已经在心间种下,并且日渐发芽,浇灌它的水,不正是将我推到这边的……正义人士吗?”
“可命令夜月偷走千楚妹妹的人,是白之宜啊!”云细细无所谓的点了点头:“我知道!可人们对正义的人,总是有着更多的期待和要求,不是吗?就像雷少侠,白之宜杀了人,谁又敢去曼陀罗宫的大门口去讨伐?可皇甫雷为了修炼一世葬的武功不得已杀了人,就险些被问斩!”云细细冷冷的勾起嘴角,“莫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即便我回了头,收了手,一样会被盟主堂审判,与其在除魔同盟充满愧疚卑微的赎罪,为何不能在曼陀罗宫享受被人需要的滋味?现在我可是曼陀罗宫的二宫主,除了白之宜和白婠婠,我已经能和白之宜的爱徒七小蛮平起平坐了,我可以自由出入曼陀罗宫,我的女儿傅千楚也可以!对了,这些日子千楚经过赵华音的治疗,每次醒来已经能挺两个时辰了,最长的沉睡时间也不再超过三日,这是
星天战所做不到的。”
无燕沉声道:“医圣都不能做到,只怕那医疯,是用了什么下三滥的医术,你若真的为了千楚妹妹好,便小心谨慎一些吧!我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
“你该担心你自己,你夜闯曼陀罗宫,不怕被曼陀罗宫的巡逻人发现吗?”
“我的记忆都回来了,对曼陀罗宫的内部自然是了如指掌,只是有些地方的机关已经改动,但我很幸运,没有碰到!”忽然无燕轻笑一声,“云姨,谢谢你。”
无燕忽然变脸,很轻松的样子,云细细露出不解的表情。“自从我恢复记忆的那一刻,我就不知道该如何再面对我的丈夫,于是我离开了桃花山庄,去了很多地方,我去看不同的风景,去看形形色色的人,直到我被曼陀罗宫的人追杀,又被七仙船上的人所救,我的心才终于平静了。我知道生与死善与恶对我来说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跟谁在一起。只要我的妹妹、我的丈夫,和我的朋友们都在
我身边,我就该永远选择他们,不会有一丝犹豫。云姨,我知道你的处境,你是为了千楚妹妹,才不得已!云姨,你永远都是我的恩人,没有你,我不知道朋友是什么,不知道爱情是什么,更不知道牵绊、责任、幸福是什么感觉。是你,让我遇到了闻且,让我认识了皇甫三兄弟,认识了江圣雪,认识了文珠儿和段如霜他们。在桃庄的生活是那么自由自在,快乐温馨,我知道,你一定也很想念你残梦谷的姐妹,和在桃庄的老友殷先生。云姨,
我并非选择正义,而是因为我选择了我的丈夫和我的朋友!那么,你呢?”
无燕重新戴上面罩,那双眼睛却是满含温柔和怜悯。
待她离开后,云细细仿佛被抽空了所有力气,瘫坐在床边,久久没有回过神来。无燕啊无燕,你真以为,我是心甘情愿的想在老虎嘴下苟活吗?一旦我能带千楚离开,我对白之宜的忠诚自然到此为止,可是你只知道我是曼陀罗宫的二宫主,但却不知道,我的自由也是有限制的,你选择你的丈夫,妹妹,和朋友,而我,又何尝不是选择了我的女儿?如果一切都颠倒过来,他们是曼陀罗宫的恶人,而白之宜是桃花山庄
的善人,你还能这么理直气壮的露出那怜悯的眼神吗?
云细细握住傅千楚的手,喃喃道:“千楚,我和夜月联手正在为白之宜完成一个大计划,很快,我就能找机会带你回我们真正的家了,你会原谅娘所做的一切吧……”
卯时的阳光较为淡雅,虽是温暖却并不灼热,所以去少林寺探望皇甫雷的一路上十分惬意,心情也无焦灼。皇甫风骑着一匹白马,江圣雪坐在他前面,在他环臂之下显得娇小可人,二人都身着花碧倾送给他们的白衣,一尘不染,看上去就像一对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眷侣,恍惚
间,连他们共乘的白马都好像腾云驾雾一般。
贺无痕虽然不会武功,也看似身娇体弱,但毕竟在武当长大,所以骑马对她来说不在话下。
而邱婛弱坐在皇甫云的身后,眼睛时而充满向往的看着前方的神仙眷侣,时而又羡慕的看着并驰而行的贺无痕。
“你们去看望雷弟,怎能少得了我!”话音一落,一位身着捕快服的男子便身轻如燕的飞落在几人前面。
三人同时停下,也看清眼前人正是飞鹰索命郎段如霜。
“你正当值,也不便叫你同去啊!”江圣雪笑道。
“去看一眼,也不费多少工夫!有金瑶帮我盯着呢!”
皇甫云撇嘴笑道:“自从有了金瑶,你倒是舒坦了不少!”
“还说呢,你们兄弟去看雷弟,倒忘了带上我,真是叫我好生伤心!”
自从自己去衙门作证后就再也没见到过段如霜,此刻邱婛弱有些不好意思的将脸缩在了皇甫云的背后。
段如霜的目光敏锐,自然立刻察觉,便笑着看向躲在皇甫云身后努力把自己缩成一团的邱婛弱:“怎么,六小姐,没脸见我了?”
皇甫云被邱婛弱的点头剐蹭着后背,不禁微微的侧过些身子来:“段兄又非洪水猛兽,你怕他做什么!”
“离了师门的弟子还惧怕师父呢,我这收了山的贼自然也怕见到捕快喽!”
段如霜笑道:“听说你为了赔罪,给大家都送了不便宜的茶叶,怎么唯独没我的份?”
“还不是怕你生气,当初是你为我做担保,干娘他们才收留的我,我辜负了你的信任,哪还有脸见你啊!”
“她呀,就是利用了你的善心和同情心。若不是她改邪归正,我想杀人灭口这个黑锅我是背定了。”皇甫云扭头故作嫌弃的看了邱婛弱一眼。
邱婛弱骄傲的勾起嘴角:“二哥,你就对我这么有信心?”
皇甫云摸了摸自己衣襟里的玉佩,沉声道:“我是对绫罗有信心,因为我相信她会保佑我。”
邱婛弱无奈的打了下皇甫云的后背:“你的绫罗又不能左右我,你应该感谢我,是我及时改邪归正,才让你逢凶化吉!”
“也是桃庄的庇护,才让曼陀罗宫的人拿你没辙,我们算是抵消了。”皇甫云说道。
邱婛弱娇哼一声:“老狐狸!”
“段捕头,若不嫌弃,可与我同程!”贺无痕说道。
“多谢!”说罢,段如霜便跳上了马,坐在了贺无痕的身后,其实他本可以使用轻功到达少林寺,不过盛情难却,便没有回绝贺无痕的好意。
随后众人启程,速度也不再如方才那般飞快。
这也让段如霜能够有机会问出心中的疑问:“邱婛弱,我一直很好奇,你故意失手被我抓,再由我之手送你来桃庄,难道都是你计划中的一环?”邱婛弱点点头:“原本一开始我想假装难民,或是来桃庄做丫鬟,可我发现,那样的话,行动就会不自由,根本无法接触到三大邪器。所以,三哥大婚之日,我趁乱混进了
桃庄,本想去北厢苑偷七桃扇的,不过失败了,在那之后,我便把主意打到了与桃庄交好的段大哥你身上!”
皇甫云说道:“我向来扇不离手,大哥的神封刀虽然藏在暗格中,你未必找得到,但却无人看守,而三弟大婚,一定不会把天残剑带在身上,你怎么偏偏就去了北厢苑?”“三哥大喜,星天战定是人来人往的,根本不便下手。去偷神封刀?我想都不敢想!只有你,我想就算我失手了,向来怜香惜玉的云大侠也不会为难我这个小女子。可我还是失算了,我以为你不会随身带着一把不能打开且有毒的扇子。不过好在我看到了凤琴,既然都是一世葬需要的兵器,偷凤琴也是一样的,正当我打算偷走它,就与你撞
了个正着,谁知道你那么凶,我便只好,改变计划去利用段大哥了。”段如霜摇了摇头:“你这丫头,颇有心机啊!真是没想到,你想见夜月是假,利用我去桃庄偷取三大邪器才是真。我是怎么也不会想到,一个手无寸铁的柔弱姑娘,敢混进
桃庄偷皇甫三雄的兵器!起初我是有点郁闷,不过现在一想,我倒有些佩服你了!”
“段大哥,其实我想见夜月也是真的!”于是在前往抵达少林寺的路上,邱婛弱又把曾告诉过阮飞河自己与夜月的牵绊讲与了众人听。
到了少林寺,由僧人引见,众人见到了已经修行整月的皇甫雷。
皇甫雷双手合十,微微躬了躬身,表情有一种四大皆空的虚无感:“各位施主……”
皇甫雷才说四个字,皇甫云便噗嗤的笑了出来:“你不过在少林寺修行三个月,还真当自己是出家人了,连哥哥都不认了?”
“佛门净地,四大皆空,不可沾亲带故,万千苍生,净恕皆一视同仁!”
“怕是有什么妖孽上了我这傻弟弟的身吧!”皇甫云走过去,一把搂住皇甫雷的脖子,在他的光头上揉搓了两下,“我是不是该找星印大师做个法?”
皇甫雷才终于没崩住,笑了起来:“我现在好歹也算半个出家人,二哥,你不能对我这般无礼,小心惹怒了佛祖!”“我摸的是我弟弟的光头,谁敢念我无礼?”说着,还将手指并拢竖举在胸前,像个俗家弟子一般,“就是佛祖在上,见我心中念弟情深,只怕会更加保佑我心想事成呢!”
说罢,便更加肆无忌惮的揉搓着皇甫雷的光头,搓的皇甫雷的头顶都火热起来。
无奈的皇甫雷只好挣脱出皇甫云的魔掌,一个箭步的躲到了皇甫风的身后:“大哥,我看二哥他与我分别过久,已经思念成疾,彻底疯了!”
皇甫风回过身,温柔的轻拍了两下皇甫雷的脸蛋:“三弟,你瘦了!”
声音虽然温柔,但却如同温暖之中触摸到了一块冰,三兄弟同时想起了两月前的灰色日子,都不禁沉默起来。
过了一会,皇甫云走过来:“快了,你很快就可以回家了。就是不知道,这头发几时能长出来!”
皇甫雷沉声道:“头发可以再长,但死去的人,便是再也活不过来了。”
话题愈发感伤,贺无痕急忙走过来,打破了这份沉默,她用力的捏了捏皇甫雷的手臂:“虽是瘦了些许,但是这身子可结实了不少,气色也比以前好了很多!”皇甫雷露出轻松的神色:“每天挑水扫地,念经诵佛,不再想鱼肉,不再想恩怨,吃也随意,睡也安心,我感觉我的身体和心里都充满了力量,是那种平静中带着不可估量的力量,有时觉得自己不过是沧海一粟,渺小而又无力,有时又觉得自己是无穷无尽的大海可以容纳一切,这感觉真的很奇妙。对了,我还闯十八罗汉阵了,这可是每个
练武之人都梦寐以求的机会,只可惜,我失败了,以我的武功,还难以破阵。”
“你真的闯十八罗汉阵了?快跟二哥讲讲,那罗汉阵有什么高深之处?”“只可意会,难以言传,只有亲自闯一次,才知道那其中的高深。不论成败,闯那么一次,无论是武功,还是心里,都会强大几分,这种妙处,我甚至无法描述出一分一毫
来!”
“看来这少林寺,倒也是个好地方,既可以除去心魔,又能悟出这么多心境来,有机会,我也来这修行个数月,闯一闯罗汉阵。”
段如霜打趣道:“你素来不喜约束,在这佛门,怕是不出三日,你便想念月柒和月蓉在旁侍奉的日子了。”皇甫雷也随着打趣道:“二哥,要你穿僧衣,手中的风流扇也变作念珠,整日挑水扫地,无琴撩拨雅兴,无酒无肉助兴,段大哥说你不出三日,我倒是觉得,一夜未过,你
就想桃之夭夭了。”
看着三人小打小闹起来,江圣雪低声对皇甫风说道:“看到三弟修行不觉苦闷,你也该放心了吧!”皇甫风因挂念皇甫雷,知他好肉不喜欢吃素,好动不习惯打坐诵经,怕他被方丈责罚,总是担心,虽从不言语,但是常常趁着江圣雪不在房里跟小红娘念叨,连小红娘都
会“三弟,三弟”的叫了,江圣雪才知道皇甫风思弟的心情。
随后,邱婛弱将碧螺春交给皇甫雷,知道她此行目的,皇甫雷心中甚是欢喜。
接着便询问江圣雪常欢和闻且的身体状况,又亲自泡茶,让众人小坐,这一叙旧,便到了晌午。妙法住持特意留下几人共享寺中斋菜,盛情难却且机会难得,众人自是留下品尝,江圣雪在无敌山寨住过,清粥野菜早不稀罕,而皇甫风吃过无数苦头,更不会有少爷的秉性,段如霜穷惯了,吃着斋菜只觉得亲切,邱婛弱更不必说,虽然贺无痕被保护的很好,但却从不矫情,而皇甫云虽然有些公子的傲性,喜欢穿华贵的料子,把玩做工精致的扇子,喜欢相貌秀美的丫鬟侍奉,但如果是他喜欢的人,无论做什么便都可以忍受,哪怕只是一个小乞丐,他也一样称兄道弟,一起吃染黑的馒头他也不会挑剔,
但若是看不入眼的人,哪怕喝最好的酒,他也不会赏脸。吃过午斋后,众人不再打扰皇甫雷修行,与他告别后便离开了少林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