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剖尸体时戴了手套,但老者略有洁癖,回长禾殿前先去净手,大约两炷香的时间才回来,手里拿着一本书。
支离忙不迭要拿,被老者避开:“不适合你。”
将书递给夏昭衣:“此书你应未看过。” 夏昭衣接来,翻开第一页,便是一幅骷髅图。
全身骨头详解,每一块骨头的命名和结构分析皆有。
“这本书是风清昂所写?”夏昭衣抬头说道。
“是他。”
“……可这似乎是本好书。”夏昭衣说道。 前几页都是人体的解剖图,第一页到第十五页介绍的是骨骼,第十五页一直到第三十六页,介绍的是内脏。
再后面,是关于动物的骨骼与内脏介绍。
此类书不少,夏昭衣当年看过同类型的约有七八本,但平心而论,所看那些,画工不及它精妙,行文不及它通俗易懂。
“你再往后面翻翻。”老者说道。
“嗯。”夏昭衣应声,往后面翻去。 支离好奇凑过头来,一眼差点吓到。
“脑,脑花?”
老者正拧开水袋喝水,闻言望来,说道:“要你别看。”
“师姐,这上面说的是不是喝脑花?”支离忍住恶心,伸手指去。
夏昭衣点了点头,望着上面的文字,脑海中浮现出一个人名来,陆容慧。 “这个又是什么啊?”支离朝旁边指去,“我要吐了,上边写着人肝?”
夏昭衣看了眼,合上书册,看向老者:“风清昂吃人?”
“吃了不少。”老者说道。
“恶心……”支离起了鸡皮疙瘩。
夏昭衣肃容:“比他吃人更恶毒的是,他将恶散发了出去。” “对啊,”支离点头,“这女孩太可怜了。”
老者垂头,将水袋盖子拧上,边慢声道:“若他未死,他定还会继续为恶下去,乱世已至,群魔起舞,妖孽横生,百鬼过城,不知又有多少人要枉死于天地了。”
老者没有待多久,便回去千秋殿了。
白鹭仙师去端汤药,夏昭衣和支离坐在石桌旁看书,支离身前是一本史书,但他看不进去,眼睛频频朝夏昭衣那边望去,猎奇心态颇重。
大约半个时辰后,半九仙师带了四个弟子去往观星阁,将其下暗室里的女童尸首抬出。
老者事先已用白布遮好,并叮嘱他们不要掀开。
他们抬着女童尸体去往尽合峰火化,经过长禾殿另一边的山道时,支离听到动静跑去,站在山头空地的凉亭往下眺望。
山顶风大,白布四周压着石头,但仍吹得鼓起。
“走好啊,”支离望着渐渐远去的担架,低声说道,“虽然被你吓的很惨,但我不怪你。”
入夜,夏昭衣快睡时,江掌务来找她,给了她一封信,和一个小竹筒。
信是裴老宗主所写,同她说之前那一直问她身份之人,曾说三日后再寄书信,但一直没有下文,现在终于送来了。
竹筒里的小信笺仍是那个字迹,这次没有再发问,而是要夏昭衣保护好自己,最好三个月以内不要去衡香和枕州,也尽量避开衡香和枕州的附近州府。
夏昭衣淡淡看完,将信收好,重拾起今日看了一天的这本书。
已经快看完了,越往后面,基本都是刑具介绍。
这里面的诸多刑具,的确与她在千秋殿中所见的一样。
包括师父还未去过的那个石室更下面,那里有着更多丰富的刑具,基本上都能在这本书里找到。
书上未说是原创,还是收集,她也无从得知。
不过望着望着,她的目光渐渐走神,脑中忆起在湖潭旁所见的,湖底的那一团微光。
正是那团微光,将她指引去往地室,但去了地室,下面什么都没有。
“啊!”隔壁忽而传来支离的高叫声。
夏昭衣一惊,忙搁下书本,披衣赶去。
支离坐在床上,窗外夜色入来,他的脸色惨白,满头大汗,双目怔忡。
夏昭衣松了口气,将桌上灯盏点燃,说道:“做噩梦了?”
“小师姐,”支离大口喘着气,看着夏昭衣,说道,“我梦见那个女童了。”
“那你现在见到我,不害怕呀?”夏昭衣说道。
“怎么会呢,小师姐气质较她完全不同,”说着,支离揉揉眼眶,眼泪都吓出来了,“我梦见她被半九仙师他们抬走,盖着她尸体的白布忽然动了,她坐了起来,抬头冲我笑。”
“别说了。”夏昭衣打断他。
“半九仙师他们没看到,还在往前走,她对我说,她要找我索命。”
“只是梦,”夏昭衣走去在床边坐下,说道,“别怕,我就在你隔壁呢。”
“我听白鹭仙师说,你过几日要回京城去了,对吗?”
“嗯。”
“外面的世道那么乱,你回去安全吗?”支离担忧的看着她,“小师姐,要不咱们不去了,不知道要打多久的仗,你看这里多好,有山有水有人保护我们。”
“怎么扯到这了,”夏昭衣一笑,“还睡得着吗?”
“我不知道,”支离摇头,靠往后边的软枕,看着女童,“小师姐,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呀。”
“未知之数,我给不了你准确的日期。”
“希望千秋殿被彻底毁掉的那一天,师姐可以回来。”
夏昭衣微笑,将他的被角往上拉了拉,说道:“你放心,我总不会丢掉,我会尽快回来,你先睡。”
眼看女童要走,支离忙又道:“小师姐!”
“嗯?”
“那个,你到底多大呀?”支离好奇问道。
虽然打心眼里真的将她当做师姐去敬爱,可每次看到她的小脸蛋,总会好奇。
“你多大?”夏昭衣反问。
“才过完年,我应该算是十二岁了。”
这个年,其实根本就没过。
谁也没有将这个年放在心上,就是一个寻常日子。
元禾宗门上面没有过年过节的说法,所谓过年,无非只是用来记时。
师父也是如此,他最不喜这些节日。
而于夏昭衣而言,过年虽不在意,但是家人在意,是以以往每年都会回去陪一陪家人。
“是呀,才过完年,”夏昭衣说道,“我比你年长半年,我也十二岁,快十三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