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卿希望不是自己想的那样:“他是不是不仅揍了你,还拿绳子绑你,并且将你关在柴房,迟迟不放你出来?”
顾承林一怔:“大哥你怎么知道?”
顾长卿的拳头捏紧了,他压下翻滚的火气,问道:“揍你的是不是个小丫头?”
顾承林更懵了。
不是吧,他大哥这么神?
连他身上的伤是女人揍的都能看出来?
事到如今,顾长卿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果真让他猜中了,是这小子先那样欺负了人家的弟弟,人家才来以牙还牙的。
亏这小子还敢厚颜无耻地说自己是无辜的!
“侯府怎么养出了你这种废物?”顾长卿说罢,顺手就将他收拾了一顿。
顾承林简直傻眼了。
啥情况?
怎么自己又被揍了?
被揍了顾承林还没意识到自己是穿帮了,他仍一个劲儿地演:“大哥你干什么呀?我被人揍了是我没能耐,可谁让爷爷从来只教你习武,不教我和二哥习武!不然我也能自己揍回去,何必找你?”
说到这个,顾长卿更气了。
是祖父不教他们习武吗?是他们吃不了那个苦!
从前顾长卿也觉着祖父的要求太严苛了,自己能做到是因为自己别无选择,他是侯府的嫡长孙,他身上肩负着侯府的命运,两个弟弟大可不必如此卖命。
可今日他在院子里见到那个孩子,不过三四岁的年纪,就比他小时候练的功更苦,那孩子可一声都没坑!
甚至没有人强迫他!
这么一对比,顾长卿就觉得果然是别人家的弟弟。
顾长卿看向顾承林,最后一丝同情也无了:“自己去书房跪着。”
顾承林简直怀疑自己听错了:“大哥你说什么?”
顾长卿冷冷地说道:“我让你去书房跪着!”
顾承林炸毛了:“为什么让我跪?我都被揍成这样了你还罚我?你到底是不是我大哥?”
顾长卿看着做错了事非但不知悔改还口出狂言的弟弟,一时间怒从心起。
母亲去世时两个弟弟还很小,顾承风六岁,顾承林五岁,因为觉得弟弟可怜,所以全府都惯着他俩,尤其顾承林几乎被惯得不成样子。
顾承风这几年都慢慢有所收敛,唯独顾承林仍如儿时般顽劣,可他到底不是真正的孩子了,没人会轻易原谅他犯下的过错了。
“正因为我是你大哥,才要管教你!是你自己去书房,还是我拽你去书房!”
“你……”
顾承风在门外偷听了好一会儿了,眼见大哥要动真格,忙不迭地走了进来:“大哥,三弟,你们别吵了!”
顾承林看见顾承风,顿时好一阵委屈,两个哥哥里显然二哥与他走得更近,大哥总是念不完的书、习不完的武,只有二哥是真真正正陪在他身边。
他道:“二哥你评评理!大哥要罚我!”
顾承风小声道:“你少说两句!”
大哥动手收拾三弟的时候他就猜出大哥是猜到什么了,他早觉着这法子不靠谱,大哥若是这么好糊弄的人,也不至于在军营落下铁面阎罗的称号了。
顾承风拼命给三弟使眼色,奈何顾承林人在气头上,啥眼神儿也看不进去。
“大哥,你为了一个野小子罚我!你会后悔的!你嗯嗯嗯嗯嗯嗯?”
知道他是谁吗?
最后一句被顾承风及时捂住了嘴,没能讲出正确的发音来。
顾承风冷汗都给吓出来了。
傻三弟是打算揭穿顾琰的身份吗?
告诉大哥他早认出那小子是顾琰,无异于是坐实是他先挑事的,而且全家都知道顾琰有心疾,把他关在小黑屋里不是等于在要他的命?
这就不是在欺负人,是在蓄意杀人了!
尽管顾承林当时没想杀人,可顾承林解释得清楚吗?
大哥会信吗?
“大哥罚你也是为你好!你看你,自己惹了事还回到家里对大哥出言不逊!”顾承风死死地瞪着顾承林,给他一万个眼神示意!
顾承林这回看懂了,没再吭声了。
顾承风暗松一口气,对顾长卿道:“大哥,三弟惹了事的确该罚,不过你看他伤得这么重,也受够教训了,再罚跪身子就吃不消了,先让他把身子养好再说吧。”
大哥严厉归严厉,可对弟弟还是很疼爱的。
顾承风暗暗冲顾承林比了个安心的手势。
不料手势没比完,院子外吵起来了。
一个小厮神色匆匆地奔了进来:“三公子!不、不好了!夫人来了!她要找见您!就快拦不住了!”
顾长卿的印象正,姚氏一直都是一个弱不禁风的女人,然而眼下,院子里的好几个粗使婆子竟然拦不住她,她像是发了疯一般横冲直撞地闯了进来。
她来到顾承林的床前,无视屋子里的顾承风与顾长卿,抬手便甩了顾承林一个响亮的耳光!
顾承林当即被打懵了!
这可比被顾娇揍他带给他的震撼大多了,他对顾娇的了解仅限于下人们的传言,说到底,顾娇是个什么人他心里是没谱儿的。
可姚氏他太了解了,姚氏就是个好欺负的,不然也不会带着顾琰去庄子上住了。
别说打他,姚氏连骂他都不敢!
顾承林难以置信地瞪向姚氏。
姚氏的眼神太可怕了,像是要将顾承林生吞活剥了一般。
顾承林竟然感觉到了一丝害怕。
顾长卿的震惊并不比两个弟弟少,他见过笑得像个孩子的姚氏,此时又见了如同疯妇一般的姚氏,突然觉得自己似乎从未真正了解过这个继母。
“你为什么打他?”顾长卿问。
姚氏冷笑,眸中带着泪:“我为什么打他,你这个做大哥的难道不清楚吗?你们如何针对我都无所谓,但你们为什么要去欺负我的琰儿?他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才活到今天……”
姚氏刚刚去了一趟女儿那边,才知道儿子被人欺负了,二人都不肯告诉她,她偷偷问了顾小顺、求顾小顺,顾小顺才说了。
顾小顺知道的其实并不多,他不知道是谁救了顾琰,只知顾琰当时很危险,差点就没命了,是一个叫顾承林的家伙干的。
顾娇还问了他顾承林长啥样,哪个班的。
姚氏心如刀割,她无法想象自己的儿子被人绑了关进柴房,挣扎得满手都是血迹,挣扎到心疾发作。
她是一个母亲啊!
她的心会痛啊!
姚氏的眼泪大颗大颗地掉了下来:“你们可以不认他这个弟弟,只当他是一个毫无关系的陌生人……他有他姐姐,他不会回来和你们争什么!他已经躲得这么远了……你们为什么还是不能放过他!”
说到后面,姚氏几乎是声嘶力竭地咆哮起来。
“小时候你们欺负他,我顾念你们是孩子……可你们如今不是了!你们怎么还像从前那样对他?他身患心疾你们不知道吗?你们一定要害死他才肯罢休吗?”
“为什么?就因为你们怨恨我吗?我又做错了什么?!”
“我从来没害过你们母亲!我从来没想过要夺走你们父亲!你们母亲的死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你们为什么要把这些账算到我的头上?!”
外界的流言蜚语姚氏从未辩解过,她一直默默承受,然而今天,当得知儿子差点死在同父异母的哥哥手里,姚氏再也控制不住了。
十多年的情绪这一刻彻彻底底地爆发,她浑然没了往日仪态,像个随时要与人拼命的疯妇。
说到底,她只是一个母亲。
一个与女儿生离十多年,守着病重的儿子苦苦撑到今日的母亲。
她的孩子不能出事。
那是在要她的命……
如果非要死一个才能罢休,那她来。
她杀了顾承林!与他同归于尽!
“夫人!”顾长卿扣住了姚氏的手腕,对姚氏道,“你累了,先回院子歇息,三弟这边,我会好生管教。来人!送夫人回去!”
他下令,来的就不是粗使婆子,而是暗卫了。
暗卫抓住了姚氏的胳膊。
“不要伤到她。”顾长卿说。
“是。”暗卫应下。
姚氏再没理智也明白自己是打不过一名暗卫的,她怔怔地转过身,任由暗卫将自己毫无灵魂地带了出去。
顾长卿将从姚氏袖子里不着痕迹顺出来的匕首收进了宽袖,他转过头,冷冷地看向顾承林。
顾承林的心咯噔一下:“大哥!你听我解释!我……我是认出他了……但是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我没想害死他……我以为不是他……我……”
顾承风扶额,完了,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果真解释不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