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面,大会还没有散,村里就来人了。
方员外赶着牛车带着家人通通回来了。
“福生,我不是撵你的意思,你可别多想,该住就住你的,我们家自己找宿,看看哪户老乡家还有地方?我是不能在那个村住了。”
任七叔抢话问:“怎的呢?”太久没有出村了,也想知道知道外村情况。
方老爷子回答前,先大致看了眼村里,他就知道任家村会不一样。
即使被大水冲刷过后也挺破乱,但是比起其他村强太多了。
“我在的那个村,那坟包都被冲开了,认不出谁是谁,也不知道是谁的亲人。能认出的,自然被家人领回重埋,认不出的干脆就在村里路上摆着,那样的村能住人了吗?”天热,再不拾掇不得生蛆啊。
方员外还很迷信,总觉得那些尸体被冲出来,晚上能听见鬼叫。
任七叔疑惑地瞅他三哥,很纳闷啊,认不出是谁就不管啦?这是什么思维方式:“大伙咋就不帮帮忙,管是谁家的,附近埋的一定是村民认识的,搞不好就是自个祖先。”
方老爷子无奈地摇摇头,告诉大伙道:
“说来说去,无非是哪有功夫管死人?
都在忙自家的房屋田地保自家财产,那田被水淹的压根就下不去脚,他们也天天去地里,不会去埋那些人。
而且别说坟包了,埋的毕竟是死人。
就是村里有两户茅屋倒塌的,活人被砸的很重都在村里路上坐着,头上受伤腿受伤不能挪动,吊着口气,也没什么人管。唉。”
怎么管?那两户房子都倒了,在下大雨最严重那两日倒的。
那时候雨特别大,院里跑水,各户都在忙自家,倒塌的那两户人家,存的那点儿粮食没有及时背走,都被雨浇的发霉。
断腿的那名老汉,就是为抢家里粮食才被房梁砸断了腿。
所以说,只要管就要给领家去,领家去就要管吃管住。
村里不是没有热心肠的人,可是一想到那房子都没了,粮食也发霉,给领家去要白白管吃管住好久,也就打了退堂鼓。不忍心看的都绕道走。
方员外的儿子说:“倒是我爹,还不怎么熟悉呢,都不晓得名,刚离开前给了那两户人家高粱。”
方老爷子摆摆手,不让儿子再多说。
不是什么可显摆的事,遇到了总是不能眼睁睁看着,就当给自家积德。
能帮的也只能是这些,总是不能让他们去家里住的。虽然他们要回任家村,那个房子空着,但是不中,家里还有存粮,还有一些家当。
“那个村的里正呢?”
“先头大门紧关,村民去找过他,他在房了。”
他家不差那顿稠粥,他们家人还是别有病的好。
任子玖的媳妇望着方老爷子一家心想:行了,团长嫂子也不用回答她了,她已经知晓答案。
看来回头就要给公爹和娃他爹准备铺盖、七日的米面油盐酱醋单独装,以保证公爹回村被隔离,她就能将物什递过去。
会议还在继续。
任族长拿着小本本:“下面我念到名字的来领,开会前不是让你们带空罐子来吗?带来。任大发家?”
“这呢。”
“给你,你家的石灰、艾草,三哥,按他家量给倒火碱水。”
“老十四家?”
“到。”
“蚂蚱子家?”
“来啦来啦。”
这些石灰、艾草,火碱,通通是先从村里各户收集上来,公中出钱买,以防有的人家有很多,有的人家没有,马老太是最大份。
老太太留了很多给自家,没有实报数目,剩下的才卖给村里。
这里有个插曲,是宋福生说亲娘:“你怎么还涨价呢。”
老太太掐腰,嗓门响亮:
“你也就是我儿子,换别人说这话,我就一句:你爱买不买。
你以为城里好进?好买?城里会不涨价?不服气自己去试试,比我这里都贵你信不信。
我为了这些,当时雷劈的人就倒我眼么前,把我吓的?”
及时憋回尿裤子的话。
“就这,还没算我累死累活给推回来,我凭啥白白为别人顶风冒雨?
要不是你口口声声说一个传染俩,你以为我费劲推这些,我会卖它?”
任三叔正巧听见两耳朵:“你娘说的句句在理,多不容易,你可别只为大伙让你娘吃亏呀。”
马老太瞪他:哪冒出来的,俺和俺儿说话呢,关你什么事。这老头怎么那么烦人。
任族长还在点名,已经点到孙婆子家,宋阿爷紧随其后被点到。
宋九族大家庭虽然不缺,但是该领还是要领的,公家统一回购分发,全村的福利。
“老爷子,你家是大户人家,人口多,分得这两袋子艾草,一大罐子火碱水。”
“是是,”啧,福生不让分家,非说九族是一家。
任族长挥舞着手中的本子,热的一脑门汗喊道:
“都听好喽,彻底清除院落淤泥,尤其是住的各屋和牲口棚。
用石灰乳刷地面、棚顶、墙壁,发给你们的火碱水用于每日一早一晚喷洒,艾草熏蒸衣裳,熏蒸屋里,熏熏自己。
一定一定要做到全方位?”
任族长换了口气也是忘词了,看向宋福生。
“不留死角。”
“对,要全方位,不留死角!”
自此,从方员外一家主动配合隔离,从这场连发东西还预备要发奖银的“誓师大会”开始,任家村的“防疫保卫战”正式打响。
村里一众被点名的汉子扛着锄头、铁锹,背着筐去往河边,清除水退后村里各处的污物、垃圾。
于大爷跟着队伍推车前行,只要是粪便他就装走,收集一车就送到粪坑。
还有一队年纪稍大的男人们,在用笤帚清扫村里的各路面,将积水扫走。
公共区域,该烧的烧,该扫的扫,该埋的埋,地面再干一干,进村这条路还要撒生石灰嘞。
总之,天一放晴,杀虫必须进行,粪坑加药杀蛆,室内更要灭蝇。
整个村,家家户户都动了起来,连续两天,还没干完。
孙婆子戴着口罩问隔壁:“你干啥呢,你家院子拾掇完啦?”
“没有,刚用艾草蒸完衣裳,我呛得慌,坐院子里用藤条和蒸干粮的屉布做个罩,饭得了就给罩上,不招苍蝇,我以前去河对岸串门时见过。”
都是隔墙说话,不让聚堆唠嗑。
孙婆子回头就张罗家人:“你们快些去将柴火垛拾掇出来,我要做罩去。”万一,评选最体面人家要检查饭桌呢,咱家饭落苍蝇该落选了。
与此同时,宋茯苓头戴围巾,嘴戴口罩,热的累的噼里啪啦往下掉汗,他们九族乘船回家啦,也在收拾院落各家新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