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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斯年看着她,神色变得寡淡了不少:“他……也就是你爷爷,神志已经恢复,下周会举办生日寿宴。”
爷爷……
听到的一瞬间,慕时欢竟恍惚了下。
很陌生的词,偏偏又那么熟悉。
从昏迷中醒来到现在,她一直在养病,不曾知道江城种种。
她没有让郁临商帮她,一来清楚郁临商只是个医生查不到什么,二来,她执着地认定江城的事是她自己的事,她需要自己解决。
而昨晚和黎烟重逢,两人都光顾着聊天,她也没有问任何江城相关的人和事。
直到现在。
慕斯年告诉了她。
“什么时候恢复的?”她勉强提起精神问。
四目相对,她分明看到慕斯年眼底一闪而逝的叹息和怜悯。
“你出事后。”他说。
她出事后……
慕时欢的心跳倏地漏了拍,忽的,她想到了不愿回想的高芷曼和明叔。
所谓的慕家责任,不过是一场面对她的骗局,他们给她织就了网。
“是恢复,还是不再装了?”到底,她还是过不去心里那个坎,轻声问。
这一次,慕斯年没有回答。
但他的眼神已然说明一切。
慕时欢勉强地扬了扬唇。
“呵。”
“时欢……”
“我没事。”
可慕斯年分明看的出来,她就是在强撑。
心念微动,他徐徐淡淡地说:“慕家需要这个场面,也需要告诉大家你回来的消息,但如果你不愿意出席,不想见不想见的人,可以不来。”
慕时欢恢复了过来。
“不能不去,”她摇头,说,“他是爷爷。”
他是爷爷,是她父亲慕景州的父亲,而慕景州,是为了救她而死的。
“我会来的,你放心吧,”她勉力笑了笑,似想到什么,她问,“慕暖也会出现,对么?”
慕斯年苦笑:“不会,暖暖被送出国养病了,她不会回来,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
慕时欢垂了垂眸。
“为什么会被送出国?出什么事了么?”她问得随意,丝毫没有关心的意思。
慕斯年却是欲言又止。
慕时欢了然:“和厉憬衍有关?”
“这件事,或许你亲自问憬衍比较好,没人比他更清楚,也只有他和暖暖最清楚发生了什么。”慕斯年终于没有给她一个正面答案。
慕时欢听了,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也没有出声,只是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
慕斯年捕捉到了。
“时欢……”他还想说什么,手机却在这时振动。
屏幕上,慕暖的名字在闪烁。
他下意识看向慕时欢。
慕时欢自然也看到了,她没什么情绪起伏地说:“你接电话吧,我喝了粥想休息会儿。”
尽管不愿离开,尽管疯了一样想在她身边哪怕只是看着她,但慕斯年向来能忍常人难忍之事,而经过一年前公司的变故,他早已更能忍。
“好,”面色不露山水,他点头,“那我中午再来看你,想说什么告诉我,我让人做,只不过必须要清淡的,来之前我问过医生你的情况了。”
慕时欢笑了笑:“好,谢谢。”
慕斯年闻言,眸光微闪,幽幽叹息:“时欢,你我之间不该这么客气的,我永远是站在你这边的,答应过大哥的事,我一定会做到。”
慕时欢抿了下唇,沉默两秒,她点头:“好。”
两人视线在空中交汇片刻。
最后,还是慕斯年极力克制着率先移开:“那我先走了。”
“好。”
慕斯年朝她笑了笑:“门帮你关上?”
“好。”
“时欢。”
“嗯?”
慕斯年正了正色,低低的嗓音里有隐隐绰绰的叹息,但更多的还是坚定和承诺:“警局那次,我说过,如果你想离婚,我会帮你。现在这话依然是,如果你不开心了,不爱他了,告诉我,无论如何,我会帮你完成心愿。”
“时欢,不要勉强自己,慕家的大小姐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你开心最重要。”
“你是慕时欢,你该是自由自在,最开心的那个,平安喜乐,是大哥对你的希望。”
直到门被关上,慕斯年最后的话似乎还回荡在空气中。
慕时欢唇角的笑意一点点地敛去,最后彻底消失不见,不再伪装,她变得面无表情。
她一点也不意外慕斯年会这么快知道她回来的事,或许昨晚就知道了。
慕斯年……
脑中回想着自他进来后的神色,慕时欢几乎是一帧帧地拆解分析,想试图从他的表情中得到什么,然而最终,什么也没有。
她忍不住想,一年前的那场绑架车祸,慕斯年是否知道,如果知道,那么他在其中究竟扮演着什么角色,和那个幕后人又是什么关系。
她不信慕斯年。
或许,在一年前失忆时她曾短暂相信过,但如今的慕时欢,是不信的。
慕斯年……
她该从什么地方入手?
刚刚她应该没有露出破绽,他暂时还不会猜到她已经恢复被带回慕家后的记忆,而厉憬衍是不可能告诉他的,所以在慕斯年面前她还能伪装。
生日寿宴……
想到生日寿宴,她不免就想到了慕老爷子,以及高芷曼和明叔。
哪怕不愿回想,但这些她都不得不面对,并不是她不愿就能当不存在的。
谁让她……欠慕家一条命呢。
想到这,慕时欢眸色不由变得黯淡,自嘲随之充斥其中,而几乎是同一时间,那股当初由他们给她的压抑也跟着汹涌而出,像是要将她淹没一般。
想躲,但无处可躲,也不能躲。
她还有那么多的事要做,哪里有资格谈逃避?
无意识的,慕时欢脑子渐渐胡乱,呼吸紊乱粗重了几分,指甲也掐入了掌心中印出道道痕迹,只是,她感觉不到疼。
或者说,这种煎熬她早已麻木。
只是虽然麻木,但仍给她造成了影响,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昨晚的急性肠胃炎引发了身体的其他疼痛,一瞬间,慕时欢竟觉得浑身上下每个角落都在疼。
仿佛回到了被从江水中救起后的日次,醒不来,偏偏意识还在,受伤那么重,每一天甚至每一秒都是煎熬。
好疼……
慕时欢恍惚地想着。
“慕时欢!”
倏地,沉哑紧绷的嗓音钻入耳中。
下一秒,下颚被捏住强行分开。
一张再熟悉不过的脸出现在视线中。
是厉憬衍。
他的脸色很沉,前所未有的难看,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竟然在他眼中捕捉到了愤怒和害怕。
害怕么?
厉憬衍这种人怎么可能害怕,怎么可能在她面前露出这种表情?
他可是厉憬衍啊。
心有白月光,利用她,逼迫她,最后将她重重抛弃的厉憬衍。
厉憬衍……
慕时欢骤然清醒了过来,那股压抑的窒息感悄然褪去。
她仰起了脸。
“别碰我。”唇瓣撩起,她望着他,不再虚情假意地微笑,而是一字一字极度冷漠地说。
开口的瞬间,清明回归,她后知后觉地闻到了淡淡血腥味。
来自她的。
她把自己的唇咬破了。
四目相对。
厉憬衍只觉有只手伸进了他的胸膛里,肆意地,死死地攥着他的心脏。
疼么?
或许吧,但他已然感觉不到。
她的眼神是那么陌生,那么厌恶。
他终是松开了她。
然而慕时欢还不曾转头不再看他,温热的触感却骤然覆上了她的唇。
是他的……
唇!
他在吻她。
温柔地吻,或者确切的说,是吻去她唇上的血珠。
明明其实本质仍是强势,偏偏装出一副虔诚模样。
意识到这一点,慕时欢脸上血色瞬间尽失,一种强烈的恶心感倏地汹涌而出。
她挣扎,然而男人像是早就知道她会这么做,她才扬起手准备给他一巴掌,她的手腕就被男人扼住了,另一只手亦是。
男女间的力量天生就有悬殊,何况在出事之后她的身体状况那么差,又经历了一晚上的肠胃炎折磨,此刻正是虚弱得不行。
慕时欢根本无法挣脱。
可她不愿。
在他吻上来的那一刻,在他再熟悉不过的气息渡进了之际,她能给的反应唯有恶心排斥,她想到从前的亲密,想到自己的愚蠢,想到他的欺骗,想到……
无法忍受。
万般折磨。
厉憬衍原本只是想单纯地替她擦掉那些血珠,他没想到进来会看到这么一幕,她整个人仿佛将世界排斥,很不对劲,她咬得那么用力,咬出了血。
那一秒,他的心跳径直停了一拍,他后怕,他阻止。
然而换来的是她毫不掩饰的极端厌恶。
只是厌恶,不是恨。
松开她时,他伸手想替她擦掉,可鬼使神差的,最后却变成了他俯身吻了下去。
唇瓣相触的刹那,像是曾经种种回归,仿佛她还在他身边,仿佛他们不曾分开那么久。
一旦触碰,便再也不想分开。
哪怕她挣扎排斥。
她和他分开得太久了。
这一刻,厉憬衍仿佛着了魔,不愿松开。
恍惚间,他似乎感觉到她不那么排斥了,身体也不再那么紧绷。
似乎……还在配合他。
心尖猛地颤了颤,明知大约是假象,但厉憬衍仍是陷了进去。
情难自禁,他模糊地低低地叫她——
“时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