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话于我来说确实有一定的威慑力。
我立刻就止了哭,把他的手扯开,背转身去。
“我去一趟洗手间。”
我画的是个大浓妆,可以想象现在是个什么鬼样子。
然而到了洗手间,照了镜子我才发现我还是低估了自己的“惨状”:眼线虽然没有完全晕染,但也有部分花掉,黑色的眼线液混合着眼泪,在涂了厚厚一层粉的脸上划过一道又一道的痕迹。
我很佩服姜越,他居然能够在看到这样的我以后仍然面不改色,不流露出一丝一毫的嫌弃。
这连我自己都做不到。
我费了老大的劲才把脸上的妆全部卸掉,又重新涂了层粉,遮住整晚失眠导致的黑眼圈。
已经是下课时间,我出去的时候姜越还站在原来的地方,周围远远地围了一群小女生。
——他那张脸真是不论对哪个年龄层都具有吸引力。
我走过去,姜越的紧张仍未消退。
“还好吗?”他问。
“嗯。”我点点头,指着那群小女生,故作轻松地打趣他:“你看,她们都在看你呢!”
姜越看过去,那群小女生立刻害羞地转过了身,互相打闹着离开。
“长得帅可真好啊!”我感慨道,“走到哪儿都是众人瞩目的焦点。”
“但是你以前都没怎么看过我。”姜越“控诉”我,表情有一些委屈。
“应该说,班里的男生,我都没怎么看过。”我纠正他的说法。
十多年前不比现在,风气没这么开放,学校“早恋”抓得很严,男生和女生关系稍微好一点,就要被班主任叫去谈话。在实行“一对一帮扶”之前,我们班里都是同性坐同桌,从根本上杜绝早恋现象的发生。
我打小就害怕老师,向来把老师的话奉为“圣旨”,所以那个时候都不跟男生做朋友,除非必要,否则连话都不说。
也因为这样,班主任才放心让被全校女生评为“校草”的姜越和我坐同桌。
我的解释似乎让姜越好受了一些,他的脸色也不像刚才那样黯淡。
“要不要去以前的教室看一看?”他提议道。
上课铃恰好在这个时候响起,操场上的所有学生都慌忙拔腿往自己的教学楼跑去。
“上课呢,不好吧?”我虽然也挺想去,但又担心会打扰到别人上课。
“就在外面看看,不进去。”姜越牵起我的手,自然地往前走。
我定定地站住,盯着我俩相连的手看。
姜越像是被火灼到一样,迅速地放开我的手,连声道歉:“对不起。”
显然我先前的失常给他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阴影。
我仍没有动,眼里只有他垂在身侧的那只骨节分明的大手。
我抿了抿唇,终于下定决心,上前一步将它握住。
我能感受到姜越手臂的僵硬,也能感受到他投向我的不解的、炽烈的眼神。
“不是要去看以前的教室?”我斜着眼瞥他。
姜越如梦初醒,紧紧地回握住我的手,力道大得都有些颤抖。
一共三栋教学楼,每个年级一栋,从初一进学校,一直到初三毕业,一个班都在同一个教室里。
也因此,每间教室里的回忆都尤其的多。
我们的教室在三楼,我俩上楼的时候还碰到了巡逻的副校长。
这副校长不是我们当年的那一个,却也是认识姜越的。
毕竟姜越当年在s市一中的知名度,比现在要高出许多倍,几乎到了“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地步。
“姜越?”副校长见到姜越,比陆老师还要激动,拉着他的手不肯放。
我眼见着姜越的脸色越来越差,连忙找了个借口把他俩的手分开。
“姜越啊!”副校长满脸堆笑,问:“你今天怎么有时间回学校来看看?”
姜越压根不认识他,自然不会给他什么好脸色,但也维持着礼貌的态度:“太久没回来,有点想念老师们了。”
“既然你回都回来了,不然就趁着这个机会,给学弟学妹们传授点经验?”副校长满脸期待地望着他,“我听说你考到了q大,还是以非常优异的成绩毕业的,刚好可以给孩子们树立一个很好的榜样!”
从s市一中毕业,考到q大的人不少。副校长极力邀请姜越给学弟学妹们“传授经验”,想来跟他当年“叛逆少年”的形象分不开。
大概他是想让学校里跟当年的姜越一样的“后进分子”们看看,只要努力,前途也可以一片光明。
老实说,这还是挺有意义的。
我甚至连这次演讲的主题都帮姜越想好了:逆风翻盘,向阳而生。
姜越却毫不留情地拒绝了副校长:“不好意思,我们只打算看看老师、看看以前的教室就走。况且,您的邀请太突然,我什么准备都没有做……”
“不需要做什么准备!”副校长打断了他,“你就简单地讲一讲自己的经历,重点放在你改变的心路历程上。反正,就当是跟学弟学妹们拉拉家常、聊聊天,不用有心理负担!”
姜越仍不松口:“我们没有太多时间。”
“一个小时就好,不然四十五分钟?就一堂课的时间,不会耽误你们太久的!”副校长完全放低了姿态,态度也十分的诚恳。
他这个样子让我都有些看不下去。
我扯了扯姜越,劝他:“要不然……就抽个四十五分钟吧?现在时间还早,咱们也不急着走。”
姜越看向我,沉吟片刻。
“好。”他答应下来。
副校长面露喜色,“那我这就让人去礼堂布置一下,再通知到每个班级。”
“不用这么麻烦。”姜越摆摆手,说:“这一次的‘经验分享’,我想在初一8班。”
“初一8班”,就是我们以前的那个教室。
他提出这个要求,为的是什么我很清楚。
副校长却很懵。
“初一8班教室那么小,容纳不了整个学校的学生啊。”
“那就只要他们一个班的学生。”姜越半步都不退让,“不行的话就算了。”
“行行行!”副校长忙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