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姜越重回千行后会很忙,毕竟和陈熙的工作交接可能就要耗费好几周的时间。可我没想到当天晚上他和言良就出现在了瞿耀家里,如他俩前一晚说过的那样,要求瞿耀“收留”。
瞿耀见到他们也很惊讶。
“你怎么这么早就下班了?”他问姜越,“你不用和公司高层、各部门经理多开几个会,好好敲打他们一下吗?”
“不用。”姜越的表情漠然,“我把方仲生的人都换掉了。”
“这么快?”瞿耀瞪大了眼,“你从哪儿找的人接替他们?”
“还是我原来换上去的那一批。”姜越说。
“可是你那些人不是好多不满被方仲生发配到边缘部门,自己辞职了么?”
姜越微微弯唇,“我回到千行,并不是一时冲动。”
言下之意便是——这些回来以后可能会遇到的困难,他全都考虑过,并已经提前解决了。
瞿耀也笑了,由衷地夸赞:“可以啊你!”
姜越对此并没有太大的反应。
他瞥一眼空荡荡的餐桌,问:“晚饭还没做好么?”
“我们也刚刚回来没多久,连菜都没洗完。”瞿耀一把拉住言良,“刚好!”他笑得贼兮兮的,“你来给我打下手!”
“凭什么是我?!”言良不服气,指着我和姜越问:“他们俩呢?”
“他们俩,一个女人,一个弱鸡,你好意思让他们帮忙?”瞿耀反问。
言良成功被他说服,认命地跟着他进了厨房。
姜越好像已经接受了自己体弱的事实,被瞿耀称作“弱鸡”也不反驳。
他坐到沙发上,放松地将身体舒展开。
我站在一旁,纠结着该留在这儿跟他大眼瞪小眼,还是去厨房帮忙。
“怎么了?”姜越忽然问我。
“啊?”我一个激灵,猛地抬头,蓦地撞入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
“不坐么?”他瞄一眼身旁的空位,而后又看向我。
“哦!”我连忙走过去,在与他距离半个人的地方坐下。
姜越低头看了看我俩之间的空隙,一句话都没说。
他拿起茶几上的电视遥控器,问我:“要看吗?”
我俩在这儿坐着,除了看电视,好像也没有其它的事情能做。
于是我点了两下头,说:“看。”
姜越把电视打开,恰好出现的是财经新闻。
没什么意外的,节目里正在报道他接手千行的事。
镜头很快从演播厅切到了外景。
出现在屏幕上的是在经历了“维克托风波”以后,换掉所有维克托的产品,重新开门营业的万豪酒店。
记者表示:如今的万豪已经大不如前,近半个月来各家门店的入住率均不到一成,不知道换了总裁以后能否有所好转。
姜越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屏幕,神色却很冷淡,仿佛这些负面新闻无法在他心中掀起波澜。
“你今天……还好吧?”我忍不住问。
他虽然顺利地回到千行,但不代表这中间没遇到挫折。
更何况……还有那么多等着要他命的人。
“挺好的。”姜越抬手揉了揉太阳穴,闭了闭眼,说:“就是有点累。”
他时隔大半年重回职场,身体又大不如前,再加上压在他肩上的重担,感觉到累是很正常的。
“吃了饭早点回家去休息吧。”我说。
“回家了也睡不着。”姜越苦笑。
我一怔,“为什么?”
“大概是最近压力太大,失眠症变严重了。”姜越的语气轻飘飘的,仿佛这件事十分稀松平常。
我却因此而大惊失色:“你什么时候有失眠症了?”
起码我们俩在一块儿的时候,我从没觉得他在睡眠上有什么问题。
“一直以来都有。”姜越垂下双眸,整个人看起来是平静的,但这平静之中又好像藏着些许的落寞。
“应该是我妈去世那一阵子患上的,后面根据我的情绪,病情始终在反复。”
——这样就能解释为什么我从未见过他失眠了。
“有看过医生吗?”我问。
“上大学的时候看过,医生给出的治疗办法,除了吃安眠药以外,其它的都没有效果。”姜越抿唇,面露无奈。
安眠药并不是什么好东西。
“那你现在也在吃吗?”我颇有些担心。
“没吃了。”姜越靠在沙发上,疲倦地合上眼,“医生不让我吃。”
他的眉心紧皱,眼睛下方浅浅的一圈乌黑。
我忽然想起他昨晚说过,要是我睡不着,随时可以找他。
我当时以为他这是为了安慰我而说的客套话,现在想想——他应该也挺希望我真的过去,帮他排遣无聊的。
看着姜越现在的模样,我很是心疼。
“要不……你现在眯一会儿?”
就算睡不着,闭着眼睛休息一会儿也能稍稍缓解一些疲劳。
“嗯。”姜越低低地应了一声。
我从他虚虚握着的手里抽出遥控,将电视调成静音。
我低头玩着手机,半天没听到身边有动静,好奇地转头看了一眼。
姜越仍旧保持着之前的姿势,就连表情都没怎么变化。
然而——
他的胸膛有节奏地起伏,若仔细去听,还能听到他细微却平稳的呼吸。
种种迹象都表明:他睡着了。
所以他所谓的“失眠症变严重”……我感觉他是在忽悠我。
但我也没有无聊到因此而把他叫醒。
不管是否失眠,他的疲倦都是真的。
瞿耀和言良一起端菜出来。
“怎么把电视调静音了?”瞿耀问。
从他们俩那个角度,只能够看见挂在墙上的超大液晶电视,看不见被沙发靠背遮住的我和姜越。
我蹑手蹑脚地起身,冲他们俩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指了指一旁无知无觉的姜越,小声说:“姜越睡着了。”
“什么?!”言良好像很惊讶,更多的还是不相信,“真睡着假睡着?”
“真的。”我说。
他把菜放下,特意绕一圈过来,还把手伸到姜越的眼前晃了晃。
姜越一动不动。
言良直起身,眼神复杂地盯着我看。
他的举动不仅让我摸不着头脑,还让瞿耀也很困惑。
“怎么了?神神叨叨的。”瞿耀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