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越赤裸着上半身,下面松松地套了一条长裤。
他的发梢还滴着水,水珠沿着弧度优美的脖颈滑落到胸膛,划过胸腹间的沟壑,没入长裤的边沿。
我一眨不眨地看着,偷偷咽了口口水。
姜越往后退了一步,一手拉下挂在脖子上的毛巾,毫无章法地擦拭着半干的短发。
“进来吧。”
看见我,他没有丝毫的意外,好像早就知道我会来一样。
我却做不到他这么自然。
毕竟我俩上一次分别时,闹得并不算愉快。
姜越从鞋柜里取出一双拖鞋放到地上。
拖鞋是男式的,颜色灰扑扑的。
“这儿从来没女人来过,你将就着穿吧。”
同样的话,昨天言良也说过。
我换好拖鞋,跟着姜越往屋里走。
他没像之前一样坐轮椅,只是走路的时候一瘸一拐的,受伤的那条左腿紧紧绷着,膝盖从始至终没弯过一下。
——就跟电视剧里正常人演瘸子一个样儿。
我看着他的背影,想笑又不敢笑。
“吃早饭了吗?”姜越走到自己的卧室门口,忽然转头问我。
“吃了,阿姨煮的稀饭。”我说。
自打我搬过去跟我妈住以来,我的一日三餐都异常规律。
“哦。”姜越点点头,“既然这样,你去厨房把冰箱里剩下的饺子都煮了吧。”
我正因为他这没头没脑的要求而发怔,他又补了一句:“反正你也没什么事。”
我……
他说得也有道理。
“言良呢?还没起吗?”我好奇问了一句。
姜越指了指另外的一间房,说:“昨天熬太晚了,他跟瞿耀都还在睡。”
他们熬夜多半是为了我妈的事。
我心中涌起一阵愧疚,连忙脱下厚重的羽绒服,捋起卫衣的袖子,干劲十足地进了厨房。
我妈昨天给他们的饺子是真多,他们三个大男人,一顿才吃了一半。
我接了一锅水,把饺子扔进去,之后就没了什么事。
我打算趁着这段时间去把言良和瞿耀叫起来,一转身,就看见姜越双手环胸,斜倚在门框上,专注地看着我。
他添了一件宽松的卫衣,遮住了坚实的肌肉以及深一道浅一道的疤痕。
他的头发仍没有干透,大概被他自己随意抓了抓,蓬松得像是一只炸了毛的猫——意外的有种乖巧的感觉。
他整个人很沉静,墨色的双眸深不见底,叫人看不清他真正的情绪。
他的目光冷冷清清的,却灼烫了我的脸。
“你怎么在这儿?”我一紧张,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姜越站直身体,瘸着腿慢慢走进来。
看到他这么认真地扮演一个瘸子,我忍不住弯了唇角。
却又怕被他发现,连忙低下了头。
但已经晚了。
姜越走到我面前,一只手捏住我的下巴,逼得我重新抬起头来。
“你笑什么?”他紧皱着眉头,眼底一片冷厉。
“我是个瘸子,就那么好笑吗?”
我没想到他会往那个方向误解我,一时也有点懵。
“你瞧不起我、嫌弃我,是不是?”姜越的手越收越紧,捏得我的嘴巴都变了形。
“唔……”我痛得叫出了声,下意识地去掰他的手。
但我俩的力量毕竟有很大的悬殊。
他的手臂就像是钢铁铸成的一样,任我怎么拉扯都一动不动。
“不……是……”我的嘴巴动不了,只能发出类似的含糊的音。
姜越听懂了。
他的眼底有暗光极快地闪过,手上的力道放松了一些。
但手指仍未离开我的下巴。
“那你为什么笑?”他又回到了最初的问题。
在这一刻,我很想将事实戳破,再反过来质问他。
可最终还是忍住了。
“突然想到了一个笑话,不行吗?”我理直气壮地瞪他,即使被他犀利的目光看得心虚,也依然挺起胸膛,坦坦荡荡地与他对视。
姜越审视了我很久,直到确定我没有撒谎,才松开手,虚虚地插进了裤兜中。
“对不起。”他说,语气里完全听不出歉意。
“呵!”我转回去,留给他一个后脑勺。
为了防止饺子粘锅,我拿锅铲在锅里搅了搅。
水上慢慢起了沫,颜色也逐渐变成乳白。
“去叫他们起床吧。”我背对着姜越说,口气有点硬。
然而我等了又等,脚步声却迟迟没有响起。
我觉得不对劲,怀着满腔的疑问转头,只见姜越仍站在原地,表情比刚才要“软”了许多。
“对不起。”他看着我,又说了一遍。
这一遍,显然要更有诚意。
“我只是……”他垂下眼,略有一些不自在,“最近被人用异样的眼光看多了,有点敏感。”
呸!
我差点一个白眼翻到天上。
他在外头都好端端地走路,我就不信谁闲得没事用“异样的眼光”看他。
但这种时候——
我还是要配合他。
“没关系,我能理解。”我很体贴地说,“要换成我,脾气可能比你还要暴躁。”
姜越露出一个感激的微笑。
“谢谢。”他说。
跟他在这儿虚与委蛇我只觉得心累。
他有这演戏的闲心我可没有。
“你在这儿帮我看一会儿锅里,我去叫他们起床。”他要不乐意走,没关系,我走。
姜越伸出一只胳膊拦住我的去路,一脸认真地说:“还是我去吧。他们俩都习惯裸睡,你进去……不方便。”
裸、裸睡?
我禁不住脑补了瞿耀和言良两个大男人赤条条躺在床上的情景,实在是……辣眼睛!
“行,那你去吧!”我捂住红了的脸,迅速放弃了这个“任务”。
姜越以右腿作为支点,抬起左腿在空中划了半圈,顺利地转了方向。
这动作虽方便,但很滑稽。
我长了教训,这一次紧紧咬住了下唇,没让自己笑出来。
饺子浮到水面上的时候,外面也有了动静。
我关了火,把饺子盛盘端出去。
姜越早已在餐桌旁坐好,瞿耀穿着睡衣,正睡眼惺忪地站在卧室门口。
“你怎么来这么早啊?”他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抱怨道:“我和言良昨天晚上看球赛看到三点多,本来打算睡到中午直接起来吃饭的,结果被姜越给拉起来了。啊,真困!”
我看着手里满满的两盘饺子,忽然有种全部倒进垃圾桶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