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的进度”到底是哪边,我没问,他们也都不跟我说。
瞿耀很快就走了,我问姜越:“昨天你们除了去复查,还做什么了?”
我的态度很自然,就像是朋友间的闲聊。
“见了几个朋友。”姜越回答得也很坦然。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说的是实话,只是没那么详尽而已。
“噢。”我便没多追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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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吃饭的时候,我扶着他在沙发上坐好,自己假装被绊了一下,一个趔趄扑到了他的身上,刚好压住了他那条伤腿。
姜越连忙扶住我,满脸担忧地问:“摔疼了吗?”
半句不提他的腿。
我迅速爬起来,用全身的演技表现出我的慌张。
“我刚刚是不是压到你的腿了?你的腿怎么样?疼不疼?骨头有没有裂开?”
我伸出手去,想要摸一摸他的腿,却因为害怕弄伤他,半途又缩回来。
“要不然我叫救护车过来?送你去医院看一看我比较放心。”
我作势要拿出手机,姜越立刻制止了我。
“没事。”他从我手里把手机抽走,“你又不重。更何况,医生说我恢复得很好,骨头没那么容易裂开。”
他的声音温柔,嘴角噙着带有抚慰作用的浅笑。
“不行不行。”我摇头,强势地说:“就算没事,你也要去医院拍个片,就当是让我安心。”
姜越的笑顿时变得有点儿僵。
他轻蹙着眉头,找着借口:“没必要花这个钱,我的身体状况,我自己最清楚。”
那可不是他最清楚了么!
我在心中冷笑,面上仍关切地说:“拍片的钱我出,怎么说这都是我的错。”
“真不用去。”姜越有点被我逼急了的意思,额头上甚至沁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
最后他摸着自己的肚子,生硬地转移了话题:“我好饿,咱们赶紧吃饭吧。”
他倾身打开饭盒,用勺子舀着白米饭,大口地往嘴里送,好像真的饿得不行了。
而在这个过程当中,他一眼都没有看我——生怕被我看穿他的心虚。
我不再逗他——本来我也没打算真的拆穿他,就只是想让他急一急,以报自己被他欺骗多时的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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帮姜越擦完了身子,我又忙里忙外地给他铺新的床单被罩。
昨天趁他不在,我把那一套拆下来洗了,还把被子挂阳台上晒了一天。
这会儿给他套被子的时候,扑鼻而来的都是阳光的味道。
姜越坐在一旁静静地看我,眼神炙热而浓烈,让我无法忽视。
半晌后,他忽的开了口:“姚希……”
“嗯?”我停下动作,略有些僵硬地转动脖子看向他那边,却胆怯得不敢与他对视。
“如果……我的手脚都好了,赚的钱也跟以前同样多,你能不能……考虑一下我?”姜越的声音很轻,像是鼓起了全部勇气以后的小心翼翼。
我的整个身体都因为他的这一句话而僵住。
我诧异地抬眼看他,他漆黑的眼里藏着点点的希冀。
我的喉头像被哽住,心里乱成一团,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姜越眼里的光一点点地熄灭,最后变成一片暗沉。
他低下了头去,放在大腿上的左手紧紧地攥住了裤子的布料,青白的指节彰示着他用了多大的力道。
我的胸口闷闷的,鼻腔有点发酸。
我想,这个时候我应该说点什么。
否则……他又会胡思乱想。
“我不在乎你的手脚能不能好,也不在乎你有没有钱。”
好半天,我才突破障碍,闭眼说出了这句话。
姜越倏地抬起头,眼睛微微睁大,紧抿的双唇泄露了他此刻紧张的心情。
“但是姜越,我们俩已经回不去了。”
我叹息着,心绞痛着。
许多东西出现裂痕都可以修补,唯独感情不行。
不论他和秦卿是真是假,我那颗被伤透了的心再也不会像从前那样,全心全意地爱着他。
更何况……我们俩之间还有一个无缘来到这世上的孩子。
每每想到他,我对姜越就会生出几分怨念来。
姜越的呼吸渐渐变得粗重。
“……为什么?”
他的喉头不断滚动,眼眶微红,眼里闪烁着点点的水光。
“在你选择报仇的那一刻,就抛弃了我们的爱情。”我望进他的眼睛,认真地对他说:“我能够理解所有你做的决定,但不代表我就能接受它们。站在朋友的角度,我支持你做的一切;可是作为恋人,我只能说,我对你很失望。”
他如今大仇就快要得报,千行集团被他折腾得股价连跌、濒临破产,秦卿更是失去了所有。
他的付出,都收到了回报。
客观来说,他做的一切决定都是正确的,舍弃了我,也是值得的。
但作为他复仇路上的绊脚石,作为中途就被他判出局的人,我心有不甘,也是很正常的事。
“我……”姜越的嘴张了张,最后还是闭上。
“对不起。”他说。
“你不用说对不起。”同样的话听了太多次,我有点腻。
“我说了,我能理解你。”
要换了是我,我恐怕也会和他做出一样的选择。
从小到大积攒下来的恨,和如昙花一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变质的爱,傻子都知道该选择哪一个。
我加快了手上的动作,帮他把被子的边角都整理好。
“你睡觉吧,我出去了。”
我深吸了一口气,经过他身边的时候,手腕被他抓住。
明明卧室里的暖气开得很足,我只穿一件单薄的睡衣都热得出了细汗,他的手却跟铁一样冰,冻得我一个激灵,还打了个寒颤。
姜越用的力气不大,只是虚虚地握了一圈,只要我想,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将他挣开。
可我狠不下心去甩开他。
“还有什么事?”我站在原地,微微扭过头,却只能看见他乌黑的发顶。
他有一个旋。
都说一个旋的人脾气好,偏偏他是个异类。
从前我没少拿这事儿来调侃他。
“不管你信不信……”姜越的声音很低,还有些沙哑,“我从没想过要抛弃我们的爱情。”
说完他就松开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