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熙妈妈和陈亮最后还是没回来。
疗养院准备的活动很多,不仅有专业的戏曲艺术家的表演,还有老人们和护工一起的才艺展示。
活动室里的气氛很好,几乎所有人都笑逐颜开,唯独外婆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只在切蛋糕的时候勉强笑了一下。
老人们精力不比年轻人,吃过午饭后都回了住处午睡。
外婆说有话要跟陈熙讲,把他单独拉进了自己房间。
我坐在客厅里等了一阵,陈熙出来后说:“外婆让你去一下。”
我不由想起从前方仲生与我见面的场景,扯了扯衣服下摆,紧张得手心都出了汗。
“别害怕。”陈熙忽的笑了,“外婆不会吃了你。”
外婆与方仲生确实不同,我定了定神,鼓起勇气上了楼。
外婆坐在床沿,手里捧着一个古朴的木盒。
我脚步一顿,犹豫着不敢上前。
“姚希,过来。”外婆冲我招了招手,脸上是慈祥的微笑。
我走过去,她握住我的手,让我在她的身边坐下。
“这个,”她把木盒打开,里边是一只玉镯,“我准备了很多年了,就等陈熙带媳妇儿回家。”
那玉镯成色极好,比姜越送我妈那只还要更好一些。
所以这价格……
眼见着外婆拿起玉镯就要往我手上套,我连忙缩回手,说:“外婆,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这算什么贵重!”外婆却不以为然,“我的外孙媳妇儿,当然值得最好的!”
陈熙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进来了。
“外婆给你你就收下。”他固定住我的手,让外婆给我把玉镯戴上。
玉石很凉,冰得我忍不住抖了一抖。
外婆看着那玉镯挂在我的手腕上,眼中竟蓄起了泪。
“好!好、好!”她拍着手,欣慰地笑。
我却愈发的难受。
虽说是为了让她高兴,但毕竟我们做了欺骗她的事。
她越是对我好,我就越是内疚。
还不如像方仲生那样,对我恶言相向、逼我离开她外孙呢!
那样起码我心里没有负担。
“你们俩,一定要好好的,这样外婆走的时候,就没有遗憾了。”外婆拉住我和陈熙的手,叠在一起。
我心中一阵酸楚,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陈熙点点头,说:“我们会很好的。”
他看向我,眼里满是温柔。
**
外婆睡下以后,我和陈熙才从疗养院离开。
刚一上车,我就褪下了玉镯。
“这个,还给你。”
外婆没把木盒一块儿给我,我拿着玉镯,不知道该放到哪里才好。
陈熙瞥我一眼,说:“这镯子是外婆的,你要还就还给她。”
他明明知道,这镯子我不可能当面再还给外婆。
“你先收着也是一样。”我说。
陈熙不接。
“反正我不要。”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以后还有需要你帮忙的时候。”缓了缓,陈熙说,“镯子先放在你那儿,跟外婆见面的时候你再戴上,行不行?”他用的是商量的口气。
我想了想,点了头。
“那好吧。”
可这么贵重的东西放在我这里……我怕自己会担心得睡不着。
陈熙把我送到了家。
在我下车前,他给了我一个牛皮纸袋。
“说好的‘报酬’。”他说。
我捏了捏,还挺厚。但那手感……不像是钞票。
“谢谢。”我收下了纸袋。
**
一开门,我就看见玄关处多了一双男式皮鞋。
不用想,一定是姜越的。
我换上拖鞋,一转身,发现背后多了个人。
我吓了一跳,斥道:“你走路都没声的啊?”
姜越整个人都阴沉沉的。
“去哪里了?”他问我。
“我去哪里了,没必要向你报备吧?”我语带挑衅,擦过他的手臂往卧室走。
姜越的手向后一伸,准确地握住了我的手腕。
我不得已停下脚步,姜越绕到了我面前。
他身形高大,挡住了全部的阳光,我顿时觉得有点儿冷。
他抬起我的右手,一双幽黑的眸子沉沉地盯着我手腕上那只翠绿的玉镯。
“这是什么?”他的声音比刚才更冷了一些。
我不由打了个寒颤,但还是硬着头皮迎着他的视线,努力镇定地回答:“镯子啊,你看不出来吗?”
“哪来的镯子?”姜越的手指收紧,力道大得快要捏碎我的骨头。
“买的,不行吗?”我咬着牙,想要挣开他的手,他却纹丝不动。
“哪儿买的?”他像是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关你什么事啊!我现在连买个镯子的自由都没有了吗?”我大声地怼回去。
姜越没有回答我。他自顾自地褪下我手腕上的玉镯,揣进自己口袋里。
“这镯子太难看了,我重新给你买一只。”他说。
这镯子要真是我自己买的,他拿走就拿走了,我半句话不会多说。可这是陈熙外婆给我的,以后我还得还给陈熙——
我慌忙扑上去抢。
“你还给我!我只要这一只镯子!不要你给我买!”
姜越的脸色越发的难看。
我的手已经伸进了他的口袋,可姜越的手死死地握住那只镯子,怎么都不肯放开。
“你快点还给我!”我急得都上脚去踹他。
姜越就跟不怕疼似的,不躲不避。
“还给我啊!”我一根根地掰他的手指,姜越顺势握住我的手。
“你再闹一下,我就把那只镯子砸了。”他威胁我。
我知道,他真做得出来这种事儿。
所以我不敢再动,只能软了态度哀求他:“镯子再难看也是我自己选、自己买的,我很喜欢。你就行行好,还给我吧?”
“自己选、自己买的?”姜越勾起一个冷笑,“我倒是不知道,‘长风疗养院’什么时候多了一项卖玉的业务。”
——“长风疗养院”,正是陈熙外婆住的那所疗养院的名字。
“你怎么知道我去了‘长风疗养院’?!”我瞪大了眼,很快就意识到:“你找人跟踪我?!”
“你在我家里放窃听器还不够,还找人跟踪我?!”
我气得不断发抖。
姜越并不像上次在医院时那样心虚。
他说:“我没找人跟踪你,我只是让他们保护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