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老六,黄老六去了汴梁,那个,那个就是黄Щщш.”
“他弟弟也去了,黄老六他弟弟,也去了汴梁,但是他弟弟没有回来。”
“裘三郎,三郎也去了。”
这种时候,连宋存仁都在血泊之中不断抽搐着,江湖义气似乎早已不算什么了。
甘霸咧着嘴,上前提出一个人,开口说道:“爷在汴梁,是不是说过要杀你全家的?有没有说过?你可听到了?”
“好汉饶命,好汉饶命呐,小人……”
甘霸抬手一拳,便把声音止住了:“聒噪,好叫你们知晓,爷叫甘霸,从来说话算数,说杀你全家,那就一定要杀你全家。以后京畿河北的江湖上,也传一传爷的名声,汴梁甘霸,记得爷是惹不起的人物。”
甘霸单手拖着人,面前也有人往前指路,去寻这人一家老小。
甘奇此时已经走到了一边,吃着肉块,喝着酒,抬头看着初升的明月,似乎微微有叹息。
周侗快步而来,脸上皆是不忍之色,开口与甘奇说道:“大哥,大哥,呆霸他……他……”
“他怎么了?他要去杀别人一家老小?”甘奇淡淡问道。
周侗点点头,已经看得甘霸在不远的木屋里脱出了一个十来岁的孩童,连忙说道:“大哥,我看……”
却是狄咏在一旁拦了拦,说了一语:“周侗,你这厮陕西出来的,岂能没有见过世面?老子上阵与党项狗厮杀的时候,从来不知道什么叫作仁慈,他要杀你,你自然就要杀他。他要屠你同胞,你又岂能心慈手软?”
“只是这……唉……”
“多见几回你就好了,斩草不除根,难道留着人来日寻大哥报仇不成?”狄咏战阵出来的汉子,当真有一副铁石心肠。
甘奇此时起身,摇摇头说道:“教呆霸做完事情,把其他人都放了,把这山寨也点了。咱们下山寻条溪水洗漱一下,回汴梁。”
说完甘奇慢慢往宅子外走,周侗也紧跟甘奇身边,大概是不忍听得山寨里的哀嚎。
走着走着,甘奇忽然转头问了一语:“你怕吗?”
周侗愣了愣,摇摇头说道:“大哥,我不怕。我也知道他们该杀,平日里打家劫舍,杀人放火,奸淫掳掠定然没有少做,只是有些于心不忍。”
甘奇点点头,又道:“我也有些于心不忍。”
周侗听完这句话语,等了好久,还以为甘奇会接着说下文,却见甘奇就说了这么一句,仅此而已,仅仅是个“于心不忍”。
人的命重不重要?
重要,谁的命都只要一条。所以甘奇的命也只有一条,这大宋,满地好汉,到处都是豪杰,山林盗匪数不胜数,反贼也多如牛毛。
甘奇的命金贵,所以这些好汉豪杰们,以后当掂量着点。
甘奇就是如此想的,若是今日就仅仅是个“于心不忍”。甘奇也没有赶尽杀绝,这些被放走的山贼们,来日大多又会投到他处入伙落草,京畿与河北河东,当要知道汴梁有个姓甘的,是真不好惹的人物。
羽箭弓弩甲胄,再一次装进箱子里,在无数绸缎之中,入得汴梁城。
三百多里路,去了六天,回了四天。
洗净一身血腥,穿着吴巧儿给甘奇缝制的新儒衫,杀了人的甘奇,带着一身挥不去的凶戾之气,入了温柔乡,想要洗净这一身凶戾。
张淑媛带着一点点气恼,撩拨在琴弦之中。
甘奇看着张淑媛的气恼模样,笑问:“张大家今日这是怎么了?”
张淑媛没有开口,反倒是小丫鬟春喜开口了:“甘公子,你说过几日来,这都过了多少日了?我姐姐天天盼,盼你个负心薄幸的人。还托人去问呢,一点消息都没有,姐姐今日还咒你,说你许是死了呢,你却又来了。”
甘奇大笑:“哈哈……好个恶毒妇人呐,竟然咒自己的情郎死,世间哪里有这般恶毒之人?”
却听琴音一停,张淑媛气恼的话语就出:“胡说,你才不是谁的情郎,死了才好。”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莫不就是说的张大家这般?”甘奇今日稍显放浪,撩妹这种事情,他不是不会,他是太过擅长,擅长到觉得撩妹这种事情已经没有什么乐趣了。昔日黑恶份子,身边何曾缺过这些?
不知为何,今日甘奇忽然又觉得撩妹有意思了。兴许是这一趟杀了太多人,让他心中也有些压力。
“胡说胡说,你要是不愿来,一辈子都不要来就是,今日还跑来作甚?”张淑媛见惯欢场,却似乎有些招架不住。
“哈哈……你若不愿见,一辈子不见就是,今日还见我作甚?”甘奇几杯酒下肚,撩妹技能猛涨。
“我才不愿见你。”张淑媛大概是真招架不住了。
“闺中幽怨,情郎来晚。”甘奇挑着眉眼,转头与小丫鬟春喜说道:“春喜,你先出去,且让我与你家姐姐好好说一说体己私话,也好让她少几分幽怨,多几个笑颜。”
春喜傻乎乎点头,然后转身准备出门而去。
却听张淑媛开口说道:“你这死丫头,回来。”
春喜脚步一止,回头看着张淑媛:“啊?姐姐,我可不愿留在这幽怨的闺房之中。”
“回来,死丫头,是谁养了你这七八年?”张淑媛似乎真生气了。
见得张淑媛生气,小丫鬟春喜更是抬腿就跑,惹不起,那就只能躲了。跑出门外,春喜还回头把门带上,带上门之后,却是一个嘿嘿笑脸,笑得甜蜜蜜。
谁说这小丫头不懂来着?她都懂,都明白。
张淑媛听得关门之声,又骂了几句,然后不声不响。
甘奇此时开口说道:“淑媛,再来舞一曲霓裳羽衣如何?”
甘奇此时,称呼都变了,直接叫起了淑媛。
张淑媛没好气答道:“连奏琴的人都走了,没有人弹奏,如何来舞?”
甘奇站起身来,说道:“我来奏乐,你来舞。”
张淑媛一脸惊讶问道:“甘先生会弹琴?”
甘奇摇摇头:“不会。”
张淑媛又是没好气说道:“不会你怎么奏乐?”
甘奇已然走到张淑媛身边,开口说道:“你教我,我不就会了吗?”
“弹奏的技艺,哪里是一时半会能教会的?”张淑媛看着越来越近的甘奇,刚才没好气的语气,也下意识变得柔软起来。
甘奇却大着脸说道:“我聪明,你一教我就会了,不信你试试,一教就会,过目不忘。”
此时的甘奇,已然坐了下来,就席地而坐,坐在张淑媛的腿边。但是甘奇人高马大,即便坐在地上,双手微微一抬,也能够到琴。
坐在椅子上的张淑媛,下意识挪动了一下脚,避了避,沉默片刻,开口:“那……那奴家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