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问今开车出了小区,刚拐弯,就看见杨梓梅在路边,神色焦急的左右张望,突然看见他的车,连忙挥手。
‘果然出招了!’陈问今只当没有看见,直接开过去了,后视镜里,气流扬起了杨梓梅的裙子,她一手按着裙子一手挡着着口鼻。
陈问今拨通了王帅的电话,接通了,那头就说:“吃宵夜?”
“最近咱俩换嗜好了吧?你比我还心心念的想吃东西。”
“还不是熬穷害的!以前不觉得,最近想着这也好吃,那也不错,又都没得吃!让蔷薇做吧,她说材料太贵,我们得计划着花钱。”王帅说了一通,又问:“是不是吃宵夜啊?”
“你都这么说了,不是也得是了啊!我掉头回来,三分钟。”陈问今深深理解被馋虫折磨的痛苦。
“我把阿豹叫上,蔷薇我也带上,让她解解馋,然后继续熬的时候更折磨。”王帅真是恶劣的很了,他自己体会到了这种滋味,就特意让蔷薇一块忍受折磨。
“肖霄估计不会出来了,最近她特别自律。”陈问今找到了地方掉头了,才继续说:“黄毛太子那边出招了,找人跟踪了我这些天,安排了岭三娇里的杨梓梅接连在小区外头掐着点跟我玩偶遇,今晚假装在路边等车冲我挥手,我当没看见过去了。”
“我去!”王帅开着水龙头,压低了声音说:“你不假装中招还怎么玩下去?”
“让她多站两天吧。黄毛太子那路数难以预料,我怕他不安套路出牌,上来就下狠招。”陈问今寻思着他是有物质逆运动力量,否则的话,绝对是不接招最妥当,说不定出手就是整的他没办翻身反击的必杀技。
“原来你也会怕啊?”王帅笑的很开心。
“以后不能在风口浪尖上了,这次只能硬着头皮继续了。”陈问今索性让王帅好好高兴下吧,好不容易让他逮着笑点。
“你只要故意中色诱,他就不会出狠招。你放心,我替你兜着,肖霄那帮你说好话,咱们是为了解决坏人嘛。”王帅这忽悠的话说完,他自己就忍不住先笑了,实在太没说服力。
“别扯了,到小区门口了,宵夜还吃不吃了?”
“吃!必须吃!坦克一帮子都没钱的,现在只能指望你了。”
“我这边准备接招了,你就多吃吃黄毛太子啊!”陈问今可不想一个人冲锋陷阵,王帅笑嘻嘻的说:“推进中。”
陈问今挂了电话,打给肖霄,果然,肖霄都收拾准备睡觉了,不好又突然跑出来,怕屋里的阿姨打小报告,被她父母误会她是跟陈问今干什么禁忌的事情,虽然很想出来见面,还是觉得不能。
“怎么突然又说吃宵夜呀?刚才也不说。”肖霄有点郁闷,想去又去不了,最是折磨人。
陈问今就说了遇到杨梓梅的事情,肖霄就说:“会不会是你想多了?我看她收拾的挺好,不像是会替黄毛太子做坏事的女孩呀。”
“是不是想多了下次接招就知道了,最近我经常这个点下楼吃东西或者开车回去,她学校又不在这边,连着碰到不太可能是偶遇。”
“真麻烦,下回不许这样玩了。你放她上车,我还得担心,又觉得不高兴。”肖霄现在只想跟陈问今二人世界,正义联盟的事情毫无积极性了。
“最好不用再下场。”陈问今陪肖霄聊了会电话,看王帅来了,就说:“不聊了,王帅和蔷薇来了。”
王帅领着蔷薇,过来了就说:“阿豹稀奇啊,今晚说不吃宵夜,问他在干嘛他又不说,支支吾吾,很古怪啊!”
陈问今一想昨晚阿豹提议去发廊的事情,大约猜到了,就说:“不管他了,我们去。”
王帅有点后悔带了蔷薇出来,他自我反省刚才应该先确认了阿豹来不来,再跟蔷薇说的,结果现在阿豹没来,他跟陈问今也没法好好聊天,只能闲扯了。
王帅正觉得郁闷,突然看见个穿着发旧校服的男孩举止反常。
刚才他看见那男孩在旁边坐着看书,还没多在意,只是奇怪干嘛不到灯光更亮的地方。
这时,陈问今背后那桌人刚撤,那男孩就过去了,一根根的竹签都被他迅速过了遍,然后又回去坐那继续看书。
王帅很是奇怪,不知道那人把竹签都拿一遍又扔掉是干嘛,于是就故意把桌上的竹签一根根的飞甩出去,仿佛好玩似的,却又都落在一小片范围,扔了一些,他就假装不看那边了,自顾喝酒、继续吃串。
过了会,王帅看见那人果然过去了。
这一回,角度合适,王帅用眼角余光看清楚了,那个约莫比他们大两三岁的少年带了个一次性的饭盒,手里拿了什么东西,一根根竹签迅速过手时都被刮动,分明是把上面粘着的肉刮到饭盒里。
王帅惊了,旋即低声说:“你背后九点钟方向,快看!”
陈问今扭头看时,蔷薇也好奇的望了过去。
陈问今只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他很意外,意外于会在这时候,碰上这个人!
这个人他太熟悉了,也是他未来记忆中让他颇多感触的朋友——因为这个人,陈问今见证了努力拼搏并且善良的生活到最后,却只是为了谱写悲剧的悲剧。
王帅看的饶有兴趣,提议说:“这人有意思啊!要不请他一块吃,聊聊?”
陈问今想着这人的未来,一时不由自主的举杯,喝了口酒,却份外慎重的考虑着,是否应该在此刻相识?
那无疑会对这人造成影响,但原本陈问今跟这人相识接触的基础已经不存在了,因为陈问今不会在数年后做曾经做过的事情,也就不会雇佣这个人,也不存在一起共事的时光。
‘他的未来已经是场悲剧,再影响又能糟糕到哪里去?’陈问今这般想着,却还是觉得需要多些准备。
陈问今自顾这么思索着,王帅发觉他的反应有点奇怪,正自疑惑时,听见蔷薇说:“这人应该是想吃但没钱,他把竹签上粘着的肉刮了凑一凑,守一晚上也能凑不少吧。”
陈问今语气低沉的说了句:“他肯定会带回家,不会一个人吃,加上白饭在锅里翻炒,明天的午餐也有了。”
王帅奇怪陈问今为何如此确定,搜寻着别的判断依据时,蔷薇很诧异的注视着陈问今,疑惑的说:“你怎么知道?”
“猜的。”陈问今随口回答,心里已经决定避免这人跟王帅现在接触,恐怕王帅会带着猫玩弄小动物的好奇和有趣。
“有意思啊!穷成这样多稀罕,喊他一块吃吧!”王帅满怀热情。
“我让老板给他烤一些,就不必说是我们给的了,今晚不想听他的故事,想必心酸。”陈问今起身去了,王帅扭头看了他一眼,笑着对蔷薇说:“他真喜欢不按套路出牌!”
王帅说着,发现蔷薇注视着已经坐到旁边看书的男孩的目光里,透着别样的东西,不由问她:“他此刻比我更有吸引力?”
“不是——”蔷薇连忙收回视线,微笑着说:“想起以前我去麦记的事情。”
“哦?”王帅兴致勃勃,他觉得应该会很有趣,却不忙着追问,扭头看了眼,见陈问今回来了,才说:“快说说,是什么事情?”
陈问今刚坐下,就听蔷薇追忆着说:“挺丢人的事情……”
“再丢人也是过去,过去了那就是故事,何必再介意?如果过去的事情还值得介意,那我们小时候不懂事的时候可能都玩过便便,难道就等于一辈子粘着那东西了?”王帅只想让蔷薇快点说故事。
陈问今没好气的说:“你今天的劝说之词味道太重了,请问你是怎么能在这种地方下意识的想到那种东西的?”
“大概……”王帅想了想,看了眼那个坐着看书的男孩的旧校服说:“他的衣服白色区域都旧的洗不干净了,路灯下的颜色看着更黄,像沾了那些东西吧?外加我有恰好看到过堂弟小时候拉裤子里还抓着玩的画面,有心理阴影?”
通过他们的对话,蔷薇成功的一时没了胃口吃喝,就说:“好了好了,我说就是了,求你们别讨论这个了。”
“这才对嘛!”王帅很高兴的作倾听状。
“之前跟你说过,我家里穷,兄弟姐妹多,爷爷奶奶说要把我送人,我妈不愿意但又养不起、也不敢跟我爷爷奶奶硬顶,后来我大姨把我接来了鹏市。我姨父收入还可以,但我对他来说就是个无端多出来的包袱,是外人,每次工作压力大了就会骂我大姨发泄,说都怪她带着我,才会让他那么辛苦,也因此脾气特别差,对我表姐和表弟的耐心也不好,她们从小就恨我,觉得很多时候挨骂挨打都是因为我的存在惹了她们父亲不高兴引起的……”蔷薇说到这里,稍微停顿。
这部分王帅听蔷薇聊过,见蔷薇一副难过的神色,就看了眼陈问今,见他没什么特别反应,才安慰蔷薇说:“没事,都过去了。”
蔷薇勉强笑了笑,又继续说:“因为这样,有好吃的,一般没我的份。我大姨的压力很大,她照顾孩子没办法工作,她也找不到好的工作,我姨父要面子,不许她去找那些清洁、保姆之类的事情做,说别人会笑他养不起老婆,会丢人。所以我大姨的经济来源都看我姨父心情给,大姨对我好,姨父就更爱冲她撒气,表姐表弟也会特别怨她,久而久之我大姨也不敢太护着我,她有时候扛不住了,也会抱怨因为我拖累了她……”
王帅没打断了,即使这部分他也听蔷薇说过了,但他却在桌下,踢了陈问今一脚。
陈问今没好气的横了一眼,见王帅眼里透着某种暗示,于是明白了。
蔷薇说了一阵,终于说到主题。“……那天看她们出去吃麦记,还有没吃完的打包回来,我特别开心,闻着都香。结果……那是给表姐和表弟第二天当早餐的,并没有我的那份。那一夜,我几次起来,开冰箱,打开,看着,搀着,却不敢偷吃。我吃了,挨打挨骂我都不怕,怕的是大姨又难了。后来我到底也没吃,表姐和表弟也没有分给我吃。下午放学了我就走了五站的路去了东街的麦记,本来就是想进去看看,闻闻味道,结果发现有好些人没吃完。我看有人剩下些薯条就坐过去吃了,有人吃几口就不吃放下的,我就把咬过的地方揪掉,别的吃了。就这么,连着去吃了一个月,吃到腻了……”
王帅搂着她,一脸疼惜的说:“明天中午,我必须带你去吃麦记!”
蔷薇抹去眼角的泪水,很感动的点点头,说了声:“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