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覃剑郡,沛然茶楼。
香茅子举着一根冰晶般的果子串,慢慢吃着。这可是沛然茶楼的经典果品之一,它是由多种灵果浇上玉琴灵蜜做成的蜜饯果串,都是四时鲜果组合而成,内中暗含五行灵力搭配,最是美味怡人。除了价格不菲之外,别无缺点。
平时香茅子可舍不得买,不过这次庄师兄请客,每人一串,连吞吞都有一根。
吞吞两只小爪子捧着,咔嚓咔嚓吃得比旁人都要快,小豆眼还盯着盘子里剩下的那根,两颊都显得有些臌胀,看起来极为有趣。庄天瑞见吞吞吃的快,干脆挥手又要了十串单独给它。吞吞见有了这么多,这才放慢了速度,一口口慢慢吃了起来。
吞吞这种自以为是的小聪明,如何能瞒住围观的诸人。看到吞吞这种贪馋的举动,香茅子觉得自己的脸都要烧起来了,她结结巴巴的说,“庄师兄,这果子,我,我请了吧。”
庄天瑞土豪的摆手,“这算什么,还用师妹请客。倘若小吞吞一会没吃够,打包一百串给它带回去,慢慢吃好了。”他话音刚落,吞吞“嗖”的就放下手中的果串,从桌子上蹿到庄天瑞的面前,两只小爪子团起,上下的摆动,做出了一副作揖的状态。
庄天瑞失口笑道,“这是怕我不给你买,先谢过了再说么?”
香茅子羞愤的拽住吞吞的尾巴,狠狠往回扯,“庄师兄,你别理它。”
刚刚他们一起从百剑云台离开,庄天瑞这一路都在给香茅子讲述趣闻八卦,香茅子跟着他和云修师兄一路来到了长覃剑郡,庄天瑞就张罗请大家喝茶吃灵果。
有些趣闻,还真是香茅子第一次听说,连那么八卦的三师姐都没有讲起过,她听了极为入神,“庄师兄,那梁昭师兄也是因为榜单的缘故,才跟我大师兄关系不好的么?”在冰晶果串上来之前,庄天瑞正在吐槽梁昭如何小气,各种跟苏子越轧苗头的事情。
“其实也不光是榜单的缘故。梁昭这个家伙,当初才刚刚骨鸣,就能画出了元符出来,而且还引得竖一碑晃动三次。简直让正一道门上下欣喜若狂,立刻收入内门重点培养起来。”
“他这个家伙在符道上其实挺有天分的,十年不到就凭借对符道的参悟筑基,在精英弟子中,这也算天赋极好的。可偏偏啊,就让他遇到了苏子越。他筑基的时候,苏子越被你师父扔到了我们魂寰灵霄塔去打遏云榜。等到梁昭也稳定了境界来到灵霄塔,苏子越已经成为最年轻的破局人,名动天下。虽然梁昭的速度也没有比苏子越慢了多少,可他这名头硬生生就被你师兄压下了一大截。你说他能不气么?”
香茅子听得有趣,就问庄天瑞,“可怎么梁师兄之跟我大师兄过不去,四大公子齐名,那不是还有你和容师兄吗?”
庄天瑞感喟的长叹一声,“那能一样嘛。容与那家伙是星宫子弟,你要知道,两大星宫,一个过于高冷,一个又太过伧俗。容与那家伙素来跟别人格格不入,眼睛要长在额头上的,还时不时的抽风,做出各种匪夷所思的事情。当初他跟着星御仙君来看我,星御仙居不过抱着我夸赞了几句,你猜他做了什么?”
香茅子摇头。
庄天瑞撇撇嘴,“他把我诓到后山,说有凤凰看。结果一脚把我从后山崖踹了下去,自己却拍拍屁股跑了。”
香茅子不懂,“那他为什么要踢你啊?”
庄天瑞伸手抹了抹自己的鬓角,“没办法啊,那时候我是小小少年,生得玉雪可爱,人见人夸。连那么不拘言笑的星御仙君都拍着我的头顶,连声称赞我天赋好,根骨好,还要收我到他门下为徒呢。那小子大概是气狠了,只能想出这种报复的手段。”这幅自恋自大的嘴脸真是没眼看,多亏他生得好,这番做派还能让人忍,不然得连隔夜饭都吐出来。
“那后来呢?”
“后来我挂在树上睡了一觉,等云修师兄找到我,就回家了呗。哎,重点不在于后面,而是容与这小子别看表面高冷无尘,其实内心那才叫一个斤斤计较,小肚鸡肠。当初他还是个豆丁,都能想着把我诓到后山踹下去,现在他当然深沉了很多,不会再做这样幼稚的事情。不过辛夷师妹我跟你说啊,这三岁看大,人的本性可是轻易不会改变的!”
香茅子暗搓搓的想:庄师兄怎么连个豆丁的当都上了。而且他这么热爱八卦,倘若跟三师姐相逢,应该一见如故。
庄天瑞忽然想起话题的重点,又连忙把话头扯了回来,“因为容与是星宫的星子,而我呢,老实说靠的也不是实力,”他难得的露出一点羞赧之色,“我家世好,身上法宝多,灵石也不算少,关键还有一样,长得不赖。所以才能混进去,跟他们几个不能比的。”这方面,他倒诚实的很。
香茅子听了只是抿嘴笑,眼睛弯弯的,很可爱。
庄天瑞继续说,“所以大家很少拿我和容与出来,反而经常把你大师兄和梁昭放在一起比较。偏偏这么多年,你大师兄处处压梁昭一头。哎,这么一想,梁二还真有些惨啊。”他咂舌说,“可这也没办法,你师父是元婴同阶无敌,你大师兄苏子越也有个筑基天榜第一的名头。这怕是你们落华峰的传统了,就算他梁二生不逢时吧,偏要跟你们落华峰对上。”
“辛夷师妹,我看你刚刚那一剑致胜的气势,估计你将来也要秉承落华峰的传统,弄个什么同阶无敌出来。”
香茅子连连摇头,“我可不成。庄师兄你不知道,上次我对战的时候就遇到了容与师兄,结果惨败,连守擂都输掉了。”
庄天瑞诧异的问,“容与那家伙上擂台去跟你对阵了?”
香茅子点点头。
庄天瑞不禁呸了一声,“亏容与好意思哈,这臭不要脸的,他成名多久了?还来跟你对阵。你看我就说他小肚鸡肠吧,以后可得提防着他些。”
香茅子点头受教,心中缺想:庄师兄跟容与师兄还有梁昭师兄的关系,可都不咋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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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天一色,镜湖别苑。
梁昭沉浸在符道的感应当中,手持符笔,稳稳的勾绘着符文,一丝颤抖都没有。
他手边已经有一叠厚厚的符箓,符墨还有些微微湿润的痕迹,显然是刚刚画好的。一阵微风吹过,那叠刚刚绘制好的符纸被风轻轻翻动着,那里面有雷阵符、轻身符、隐身符、化形符等各种高阶符箓,无一不是上品,其中更有几张是极品。
粗略算算,这叠符箓差不多已经有三十余张、
普通修士要绘制这种符箓,哪怕一天能有一两张已经算是成功。可梁昭不仅张张都是上品,更难得的各种灵符都有,种类多样,其中难度更大。这种高难度的高阶符箓,他居然也只是当成寻常练习而已,可见他在符箓上的钻研之深。
此刻,梁昭在绘制一种前所未有的符箓。
这符箓的符纸是黑色的,乃是用百年以上的地鳄龙兽皮鞣制的符纸,用五灵圣骨粉磨制的灵墨在绘制。在梁昭的识海中,以天地为符纸,只有黑白两色的符墨在星罗棋布的来回推衍着。它们不断的组合成各种形状,或成风雨,或成星辰。
即是,也不是。
梁昭在多次感应到竖一碑的召唤,每次他入定进入其中,看到的都是千变万化玄奥无比的黑白二色,它们似乎蕴含着天地间至极的奥义,可又简单到只有阴阳两色,混沌一团。
梁昭每次进去,看到的内容都不一样。这让他在领悟中掺杂了太多的迷茫。
今天,无数的黑白两色开始绕着天地穹宇旋转,渐渐的,它们团在一起仿佛首位相连,映照出无数的奥义,却又至极至简。
湖面微微涌起一阵微风,灵力开始躁动,打着漩涡涌向了梁昭。
隐隐的,在他的头顶仿若有一道气旋升腾而出,冲向云霄。
梁昭无意之中,触碰到了道法的边缘,这是机缘,也是他又一次感悟竖一碑的最佳契机。
梁昭跟随意识游走在识海的洪荒当中,抓取那些顽皮散乱的灵符片段,把它们糅杂在一起,逐渐拼凑出一个黑白交融的圆出来。
是它,就是它。
梁昭隐隐觉得自己找寻多年的契机,就在这里!
可忽然间,天地之间灵气混乱,他刚刚拢在一起的灵符四下逃逸,识海中迅速化为一片混沌混乱,星光消逝,那一瞬间的契机完全被打乱离散了。
梁昭手下一抖,符笔重重戳在符纸上,竟然把强韧无比的龙皮符纸戳出了一个洞。
他顾不得符笔和符纸,左手用力揪住自己的衣襟,心中烦躁欲呕。梁昭迅速的运转体内灵气,快速的绕了三个小周天,体内的那股欲呕的烦躁腥气才勉强压了下去。
而这个时候,他额头和心口全是冷汗。
刚刚的状态太过玄奥,似乎他已经摸到了突破的边缘。可这样忽然被硬生生打乱压制了下来,差点让梁昭经络逆转,造成神识上的重创。
梁昭收拾了一番,却发现别苑的禁制被打开,显然刚刚的那股灵力混乱不是因为别的,乃是因为有人粗暴的打开禁制,扰乱了气机导致的。
这个别苑是他租赁了下来,门禁玉钥只有三个人有。除了他自己,就是明辉还有容枚才有。不过明辉好早之前就跟着白家离开了剑州,去洛洲继续寻找线索。那么刚刚进来的,应该就是容枚了。
梁昭慢慢的站直,从临湖的凉亭中走出来,走到内院,果然见院门半遮半掩,显然是有人打开过。
透过半扇院门,一个俏丽纤细的身影撑在庭院中的扶苏树上,身形瘦削。她全身都在微微颤抖,仿佛忍耐着什么痛苦。
梁昭顾不得自己,连忙举步走进庭院,轻声问,“容枚师妹,你怎么了?”
前几天容枚跟她说自己师门有事,要去虞洲处理一些世俗界的纠葛。因为是她师门庶务,梁昭不好参与,就自己在别院中潜心修行,可没想到今天容枚居然这样回来了,看情形似乎是受了重伤一般。
容枚听到梁昭的声音,身体微微一挺,“没什么。”她站在树荫的阴影处,枝叶遮挡着她的脸庞,让梁昭看不清楚她的神色,梁昭只觉得,她的身体似乎受了伤。不禁又往前走了两步,“你是哪里不舒服吗?”
“你站住!”容枚忽然厉声说,梁昭还从未见过她如此气急的摸样,立刻站在原地,可还是担心的问,“你是哪里受伤了么?我这里有极品的灵丹,内伤和外伤的都有。”
容枚快速的说,“我已经服药了。只是些皮外伤而已,现在就想好好休息下。”
梁昭能感受到容枚迫切想独自离开的愿望,他自然不会违逆她的想法,就站在原处轻声说,“好,那你去休息吧。有事叫我。”
容枚“嗯”了一声,转身就走,只留给梁昭一个背影。
梁昭看着她进入房间,落下禁制。这才露出苦笑,从纳戒中拿出调和益气的丹药服下。
运转周天数次之后,他呕出一股猩红的淤血,这是刚刚内息逆转的暗伤淤积,吐出了后才平复了心中的烦躁。
梁昭这时才想到:容枚师妹在虞洲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吗,怎么会一身伤痛的回来?她是自己去的,怎么没跟容与兄一起去?
——狐狸有话——
二更,拼了命啊……饥寒交迫,出去觅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