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回（后）夜雨寒流风雪出走 风雷骤巾帼丞煮酒
在离开怡春院时，老鸨李白狮含沙射影的言辞，一直令石念远惴惴不安，似乎就在下一刻，皇宫方面的人就会出现，与自己交涉，或者说，交易。
至于当今天子李煜唐，确实不愧为一国之君，胸中气量远非石念远可以臆测。既然流风梁身为直属天子的情报组织蛛网的天字第一号密探，长年在苍云邻郡旭阑监视苍云的一举一动，想必对那盘棋局的了解程度，远在自己之上。
在发现许琴心一案的真凶，处在灯下黑盲点里的宇文洛之前，流风梁是忠于天子的，那么，对父亲武侯石勤连与岳父定远大将军慕容陆暗中摆盘落子一事，李煜唐不可能一无所知，但是，李煜唐对待自己的态度的确是好，甚至，以自己一介诸侯子嗣、郡王子的身份，天子的态度就实在是好得有些过分了。
李煜唐之于石念远，就好比石念远前世地球上的国家最高领导人之于某位省长的儿子，这能有什么太好的态度？
还有那个妃雅公主……不止李煜唐提及，在颐园北海，已经化身灵体的皇后周嘉敏还再次提及，可是，从小到大，我根本就没有听到过什么关于这位异姓公主的事情……
另外，从怡春院出来之后，“北海有墓碑”五个字就一直在脑袋里萦绕不休，连带令石念远记起一件之前没怎么放在心上的事情。
与流风雪从烈阳山麓天山下山以后，在乌冬古寨，石念远见过聂倾城与那名疑似龙族的神秘青年。
在西渊葬情宫螭吻泉眼，石念远就已经知道聂倾城是从通天塔降临覆雨大陆，布置本届通天试炼的三位通天使之一。能跟聂倾城平起平坐结伴而行，那名疑似龙族的神秘青年无疑就是除去那个不男不女的百里清越以外的最后一位通天使。
莫念远……
聂倾城那句疑似一语双关的卦辞，跟在摩迦罗身边那个神秘少女阿朱的赠言，都在脑海里回响不休，挥之不去。
整合如今己方的资源，自己与慕容姗同属超凡境强大战力。
且自己在经历过心魔幻境百年沉沦以后，灵力回路被进一步雕琢完善，相宇天位功成型，原本的在气海丹田处延伸构筑出来的欧几里得经典空间直角坐标系，如今变成了一团飘忽不定的灵力云雾，那是希尔伯特无限维空间在三维世界的投影，阴阳爻数量近乎翻倍，天心意识的计算力与察微度显著提升。
石念远自忖，如今再次对上宇文洛，胜算肯定能在六成以上。只不过，气运衰竭的影响尚未确切明晰，然而，如何处理先天一炁亏空导致寿元即将走到耗尽，已经是迫在眉睫，不得不马上应对处理的事情。
要不然真对上了宇文洛，打到一半时自己忽然两腿一瞪、噶屁着凉，说出去都会成为遗臭万年的笑柄……
“死基佬，从超凡境突破到通黎境，天道规则会降下劫雷，对吧？”石念远出声问道。
“没错。其实在很久以前，仙道修士每次破境，都会有天谴降临，不过，在九子泉眼封禁覆雨大陆灵力时，同样把通黎境以前的天谴压制住了，而通黎境的天谴劫雷，与之前的天谴不同，并非是在覆雨大陆上凝聚灵力以发动天谴，而是直接从真空无海量榨取道一真灵。”轩辕应道。
石念远皱起眉头：“通黎境渡劫有什么讲究吗？”
“尽量远离生灵区。”轩辕解释道：“天道本就限制修士屠戮凡俗生灵，如果在渡劫时再引下过度屠戮凡俗生灵的天谴，雪上加霜，难度倍增。”
“就那么简单？不怕有其他仙道修士从中作梗、故意坏事吗？”石念远愣然道。
轩辕鄙夷道：“除了你这个脑子有病的蠢货，还有谁会故意揽下天谴？”
“不应该啊……”石念远呢喃一声，而后，神神叨叨的絮道：“渡劫这种事情，难道不是要准备上海量的合品灵石，再搭建起特别牛逼的灵禁法阵，还要花费巨大代价从拍卖会什么的地方，准备好什么渡劫丹呀、天劫散呀之类的辅助丹药，再苦苦寻觅一处极难被其他修士发现打扰的秘境，然后一次又一次的沐浴雷光……”
石念远越说越起劲，越说越兴奋，连珠炮一般：“然后！在第一次快要失败时赶紧吸收灵石灵力，好不容易撑了过去！在第二次快要失败时再管不得什么忌讳或者副作用，赶紧嗑药！在第三次快要失败时歪嘴一笑，感叹好在准备有灵禁法阵，以法阵被劫雷轰成渣为代价再次撑了过去！可是，即使底牌尽出，到最后依然行将魂飞魄散，就在这时！忽然来上他娘的一波回忆杀，龙傲天光环降临，主角命格显现，逼格满满的怒吼一声——‘破’！最后终于渡劫成功，然后就到喜闻乐见的奖励环节……比如，在劫雷淬体过程中领悟了什么牛逼轰轰的法术神通，或者忽然遇到什么五爪金龙呀、七彩神凤呀什么的神兽幼崽，哭着喊着非得认我为主……哎哟——”
听石念远越说越离谱，轩辕脸色变幻莫测，到最后实在是忍受不了了，袖珍玲珑的灵体手中幻化出一柄完整轩辕剑，一跃而起猛砸在石念远脑袋上，肉体的痛楚倒是没有，可是，神魂的刺痛实在难以言愈。
“你别告诉我这些都是你关于渡通黎天劫的谪仙宿慧……你对那声‘破’到底有多大的执念啊……”轩辕抚额扼腕，抓狂的吐槽道：“五爪金龙……绝世之龙族的皇族幼崽认你为主，你在想屁吃呢？还七彩神凤……凤凰这支族裔都几千年没有现世了，在曾经现世的个体里，也没有七彩的！”
“酱紫哦？”石念远憨笑几声，忽然好奇问道：“那我家小狐狸呢？涂山，到底是怎样一支族裔？”
轩辕闻言一愣，凝重道：“谪仙。”顿了顿，轩辕神情复杂的解释道：“涂山氏族……在除去斧古斧以外的九大创世圣器初与人族结合，拥有首任宿主，亦即魔族统治覆雨大陆的黑暗禁忌时代末期，绝世之龙族与魔族展开最终决战时，龙皇曾经请出涂山氏族作为帮手，并且，涂山氏族发挥了决定性作用……我们只知道，那女子自称姓涂山，来自涂山氏族，是个谪仙……在完成九子泉眼布设，封印覆雨大陆灵力以后，九大创世圣器尽皆陷入沉寂，首任宿主化作剑灵。在后续几任轩辕剑宿主现世闯荡的时代，我都没再听说过这一氏族，直到我在你体内复苏……”
顿了顿，轩辕沉吟续道：“通天塔放任与你缔结血契的涂山族人以谪仙之身，以凌驾在超凡以上的仙道境界在覆雨大陆上行走，想必与此往事脱不开干系……话说回来，等到你突破至通黎境，通天塔一定会派人找到你，让你登临通天塔，去过问心关。”
石念远勾起浅笑道：“死基佬，你似乎对我能够突破到通黎境这件事情很有信心？字里行间的意思，就像是我渡劫成功、臻身通黎就跟板上钉钉一样……”顿了顿，石念远幽怨续道：“这种事情，我可是第一次出来做，没什么经验啊……”
“你是谪仙。”轩辕闷声应了一句：“要是连通黎境天劫都渡不过去，你简直就是谪仙里的耻辱，前世枉为天上圣……”
“圣你大爷！”石念远竖起中指吼道：“老子不是都说过了，老子谪而不仙，前世不是什么莫名其妙的天上圣！干——”
房门忽然被人从外推开，轩辕的身形瞬间隐没。
慕容姗目露鄙夷神色，看向石念远嫌弃道：“你在房间里边鬼叫些什么？”
石念远深呼吸两口调整心绪，叹息道：“我都快要死了，鬼叫两声不行吗？”
慕容姗摇了摇头平静道：“你想叫就叫……我还以为你并没有发现自己命元亏空，正准备提醒你一句来着。”
石念远“喊”了一声。
就像当初先天一炁干涸的赵前子回到烈阳山麓天山，方一出现在鹤羽跟前，鹤羽就能发现赵前子命元亏空一样。在天心意识的探查下，命元亏空的人就像是一盏摇曳不定，随时可能会熄灭的烛火。大致相当于医术高明的郎中看到垂垂老矣的老者，或者病入膏肓的病人那样，生命走到尽头根本就是显而易见的事情。
石念远自嘲笑了笑，轻声道：“别告诉雪儿。”
“那薇安呢？”慕容姗挑眉问道。
“薇安娜身具运识，我也不太懂，不过，她大概早就看出来了。”石念远应道。
说罢，石念远与慕容姗都没再出声，各怀心事。
不多时，柳紫苏当先从楼梯口走上来，后边跟着地遁鬼与骨狩，以及一个面容冷峻的少年。
余淡与邹风坠在队伍最末，众人先后走进石念远的房间。
当走在最后的邹风将门关上以后，石念远一指房间内的桌凳板椅床塌，出声道：“随便坐。”
想了想，石念远挥手布置下一道隔绝灵禁，再以天心意识让轩辕帮忙完善。
做完这一切以后，石念远深吸口气，沉声道：“那我们就开始吧。”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