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瑾炎冲到门帘处,奋力扯开厚厚门帘。
迎面而来的是被鲜血浸染的大地,就连天空之上飘荡地狼烟都仿佛染上了殷红的色彩。
整个空气之中,血腥浓烈似酒,四野长风卷起的,皆是死亡的气息。
可是,他的顾家军,沦陷与藏岭野的顾家军,正整装待发,一人未陨。
山外之山,野外野。
早已感受不到那离国大军的镇压气势,在北方,代表着撤退命令的号角声不断吹响,宛若招魂丧曲一般,催促着同袍亡灵回归。
云长空持刀立于顾家军旗之下,面上神色似是因为极度震惊而变得有些僵硬。
他脚底下散乱了一地的战旗,那些战旗顾瑾炎并不陌生。
皆是北离赫赫有名的黑水军、赤水军、青城军、北野军四大军团战旗以及大大小小的分支部队战旗。
藏野岭战场交锋之中,但凡是顾瑾炎印象中所见过的战旗几乎全在这里了。
他看着眼睛瞪大如铜铃一眼的顾大少,涩着嗓音道:“顾少,离将二十名通元!两名长幽!以及三万大军!阵师麾下十万阴兵!”
说到最后,自己一张脸憋得通红,眼中爆发出炽热的光。
他重重顿了一下,喘息一声,好似要平复胸膛下激动的心,两字被他铿锵有力的念出:“皆!败!”
顾瑾炎整个人像是傻了一样,喃喃问道:“这……谁干的?”
云长空像个木偶人似的,僵硬地抬起手臂指了指风口处:“公子……和那两个姑娘干的。”
简直太凶残,太狂暴,太帅气了!!!
当顾瑾炎看到风口之中的那两名绝世女子,他整个人晃了晃,差点没站稳,捂着胸口做了几个深呼吸:“冷静,冷静……”
他缓缓弓腰,然后像民间市井没素养文化的老太太一样,狠狠剁脚,脸红脖子粗:“他奶奶个熊的!!!”
扭头就冲进军帐里,奋力摇着陵天苏的肩膀:“你小子是神子转世吗?我看见了什么!我看见了什么!那是苏邪!合欢宗宗主苏邪,十七岁的通元巅峰境天才!
还有那个!那个大美人!简直了!她不是灵界凤陨宫的亲传弟子隐司倾吗?陆离追了一辈子都换不来她一个眼神,你是怎么将这么一位大美人给带在了身边!你他妈是气运之子吗?!怎么是个女人都往你身上凑!”
陵天苏被他摇得有些无可奈何:“你先冷静一下,这都不是重点。”
顾瑾炎面容一肃,正儿八经地又重新在他面前坐下,板着脸道:“你老实跟我说,你如今是何修为。”
陵天苏倒了一杯茶给他,道:“长幽初境。”
“长……”顾瑾炎扶额:“你知不知道你拜的那位剑神师父修为也不过才长幽巅峰,你这是要逆天吗?再过几年,你是不是还想神游,超了你的师父。”
陵天苏笑了笑:“也不是不可以。”
顾瑾炎心好累:“为什么蜀道难的修行崎岖,与你而言,就像是吃饭喝水一般简单。”
陵天苏扬眉道:“走过曾经走过的路,总是要快一些的。”
顾瑾炎没听懂这句话,也懒得去深究,只是目光灼灼地看着他,认真道:“叶少,我发现你变了。”
陵天苏道:“人都是在一只变的。”
顾瑾炎摇首微叹:“可是你的变化很大,变得让人觉得越来越遥远,不可捉摸,这些变化无关你的修为境界,我们初遇到现在,也不过才三年光景。
那时的你就是一个纯粹的少年郎,如今一年时间未见,虽然在你眼中还能看到年少时分的影子,但更多的是给人一种极为陌生的感觉。”
陵天苏眼眸微敛:“陌生……”
“不错,陌生,正如一年前的你,杀性不会如此可怕强烈,纵然是敌军,但三万活人,你说杀就杀了,那些阴兵我暂且不论,但是在这世上,还有策反与俘虏这一说法。”
顾瑾炎抬首看着他,目光透着一丝忧虑:“如今你的眼神深邃不可探测,就像是一片大海,让人敬而生畏。”
军帐外的风很大,门帘在风声中狂舞,油灯被吹灭,军帐内的光线迅速黯淡下来,唯有起伏不断的门帘下,光影不断。
两人的影子,也在正午的阳光之中忽明忽灭。
陵天苏看着两人的影子出神了片刻,随即轻笑道:“我是叶陵,永远都是。”
顾瑾炎面上终于露出了一个微笑,伸手拍了拍陵天苏的肩膀:“瞧我,一醒来说什么胡话,你权当方才哥哥我说的话是在放屁好了,走走走,听你的,现在就去魏国找那皇帝小儿算账去。”
“哦,对了,凤凰在来的路上救了盛家兄妹,我那盛家哥哥说与你顾瑾炎还是外亲关系,想跟着我们一同回永安城发展,你帮忙给安排一下。嗯……还有,你现在叫我隐兄吧,我暂时不想暴露身份。”
顾瑾炎楞道:“盛家兄妹?盛卫鹿和盛芸露?”
“嗯。”
“这可是神奇了,在这个紧要关头,他们跑这边塞来做什么?”
“不管怎样,都是你家亲戚,捎带回去也不费什么力气。”
“行,我知道了,既然兄弟你都开口了,少爷我必然安排得妥妥当当的。”
顾瑾炎答应得极为爽快,可当他走出帐篷,看到燕天罡的时候,面色晴朗的笑容一下子就冷了下来。
他阴恻恻的笑出声来:“这可真是有意思啊,陛下都将你这个不要脸的家伙贬为了边城军,你小子倒是有意思,居然混上了女人的马车想一路顺会永安城,胆子也是不小。”
燕天罡面色煞白,他本不愿跟随陵天苏等人来到这等险地。
可念着那位白衣姑娘实力超凡,而顾瑾炎身中剧毒,危在旦夕,想必也活不长了。
即便是与他有这私怨,都是要死不断气的人了,哪里能够再对他发作。
不曾想这才半日功夫过去,他竟然就活蹦乱跳神气十足了。
心中叫苦不迭,面对花思雨以及盛卫鹿朝他投来的疑惑目光,他只能够硬着头皮上去行礼道:“大晋边城军燕天罡,见过顾少爷。”
顾瑾炎鼻孔朝天,哼哼两声:“今日怎么如此乖觉,不乱吠了?要不要少爷在赏你两口粑粑吃。”
燕天罡面色一沉,隐忍着怒火不敢发作。
倒是一旁的花思雨,蹙眉冷冷道:“世人常言顾瑾炎放浪形骸,嚣张跋扈,今日看来果然所言不虚!”
顾瑾炎斜眼看着她:“哟?好一个冷傲的小美人?”
花思雨柳眉蹙得更深一些,面色冷得跟冰渣子似的:“顾少难道只会以势压人吗?”
“不不不,本少只欺压吃屎的狗,不压人。”
花思雨一脸鄙夷:“我竟未想过顾少原是如此一名粗鄙不堪之人。”
顾瑾炎并未动怒,一脸怜悯地看着他,心道这又是一个被燕天罡骗的团团转的傻姑娘。
陵天苏打断道:“顾少。”
“喂喂,你可别这么看着我啊,隐兄,这小子我不动他,你放心,日后必然有人亲自找他麻烦。”顾瑾炎心道,如今正主儿都回来了,就不必劳烦他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了。
让他自己去动手,还能抚慰抚慰家中的世子妃,何乐而不为。
“隐兄?”隐司倾与苏邪眼眸同时一动。
苏邪眯起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微绽寒芒。
隐司倾面色不动,端得是一副沉稳清冷的模样,心中却是悄然地哼起了小曲。
陵天苏知晓顾瑾炎性子乖戾嚣张,但不会无缘无故对一个人表达如此明显的恶感,不由问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