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离开皇宫。
离开玉屏阁的时候,雨已经停了。
张君令把青伞收拢,而顾谦却把伞撑了起来……按他的话来说,还是怕被人瞧见,惹不必要的麻烦。
但黑夜之中撑伞,再加上一袭黑衣,这位在尚衣监服侍下换了衣服的白净男人,被衬托的像是宫内的某位年轻宦官。
不得不说,顾谦长得的确好看,在这方面……有所潜质。
气质也颇有相似之处。
尤其是跟随公孙日夜操劳,顾谦的面色显得憔悴。
远看时候的憔悴之色与“阴柔”很难分别……如果被不认识他的宫女瞧见,兴许还真认为宫内是新招的俊气宦官。
他犹豫片刻,道:“张姑娘,有些话在下必须要说。”
张君令淡淡道:“你想说,为人做事,须留三分,不可把话说满,不可把话说完。”
顾谦怔了怔。
他的确有这么个意思……此次茶会,棋局,她与太子之间的对话,他全都听在耳中。
“师父告诉过我这个道理。”
青衣女子柔声喃喃道:“我记着在。”
她的神情有些复杂,刹那想到了许多往事。
最忌交浅而言深。
对顾谦,她现在没什么可说的。
张君令毫无恭喜意味的开口,道:“恭喜顾左使了,除了判官,还多了一个新的身份。”
这句话听起来像是嘲讽?
顾谦苦笑着低声自语。
“我现在终于明白,公孙之前对我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了……”
公孙离别之前说的那句,我永远信任你。
当时听起来有些古怪。
一个时辰之后,便已尽数明了。
太子约谈昆海洞天的张君令,同时召见自己,不仅仅是给三司六部一局棋,也是给公孙摆了一局棋。
这一局棋,极有可能让阎王与判官之间,埋下不信任的种子。
然后使得两人之间产生间隙。
太子口中,宫中那盏留给公孙的茶,未必还会再热,就算热了,也不会再有之前的滋味。
这些年,给予三司的,公孙的权力,都有些太大了。
这是制衡之策啊……顾谦内心反省,找到了原因,却也只能感叹一声伴君如伴虎,太子殿下一直不曾登道:“这件事情……对我很重要。以往的人生,我没有选择权,这一次我有了,所以这是我选择的‘路’。”
小昭听的似是而非,又明了又惘然,她装作很是理解的点头。
然后万分诚挚的开口道:“只要是小姐选择的路,无论多少人反对,小昭都会赞同。只要是小姐要走的方向,无论多少人背离,小昭都会跟随。”
她心里有句潜台词说不出口。
小姐喜欢的一切她都喜欢……除了那个姓宁的,辜负了小姐喜欢的人。
徐清焰轻轻抱了抱小昭。
这些日子,东厢说是清净,其实是冷寂。
或者说,死寂。
她每日的生活都极其规律,读书,阅卷,去珞珈山修行。
这样的生活……说是规律,不如说是枯燥。
死寂,枯燥。
唯一的一抹“生机”,能够让徐清焰觉得自己有所支撑的,就是这位陪同自己的婢女小昭,在天都牢笼里一开始就陪着金丝雀的女孩儿,愈发的明事理,懂进退,无论出入何种场所,徐清焰都会带上她,甚至去珞珈山修行也不例外。
小昭希望自己能够帮上徐清焰。
徐清焰也有此愿……于是珞珈山额外的给了一部修行功法,并且遣派了一位老师,指点小昭的修行,只不过两相比较,徐清焰是身负“神性”的修行大才,有扶摇开道,进境飞快,而小昭则是一个普通人,修行对她而言与“登顶大道”无关,只不过是延年益寿的些微裨益。
不过也足够了。
能够陪在小姐身边多一些,久一些。
她便心满意足了。
徐清焰在桌案前坐了下来,吃着小昭准备的早餐,她忽然开口问道。
“最近四境的情报,春风阁遣人送过来了吗?”
小昭低眉,从袖中取出了一份符箓加持的卷轴,作为婢女,她相当惊讶,太子竟然对东厢极其照顾,连四境的情报这等秘事也会送往小姐手上一份。
徐清焰抬手接过卷轴,她并没有急着打开,而是随口问道。
“有宁先生的消息吗?”
小昭的面容有些僵住。
她声音有些沙哑,幽幽道:“小姐……您自己看卷轴,便知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