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宁喜色溢于言表,她跳起来冲着赵炽笑:“圣上,微臣一定好好做事,认真查审每一个案件。”
“知道了,你都要以死还律法清白了。”赵炽含笑道,“更何况,还有齐王推荐,他为人向来挑剔,他能当众夸赞你优秀,有能力胜任,那就表示你一定可以。”
“朕相信你更相信他!”
宋宁笑着应是,给赵炽行礼也给赵熠行礼。
赵熠配合这个气氛,颔首道:“好好做事!”
“是。”宋宁笑着道。
周围的人就你来我往的恭喜宋宁了。
认识的不认识的,自己人或者敌人,此时此刻都上来恭喜。
宋延徐都震惊了,他纵然知道宋宁这事办成的几率很高,也想了赵炽可能真的会同意让她做大理寺卿。可是,当这一刻真正到来的时候,他惊呆了。
有人来恭喜他:“宋大人恭喜啊,父子二人同朝为官,各掌一印啊。”
在京为官能掌印的,那都是高官了。
宋延徐虽未掌印但却是阁臣,而宋宁手握大理寺卿的印章,可是实打实的正三品。
才二十岁啊,不知道内情的人眼中,岂止更古未有来形容。
她立刻就能掀起来全国的读书热潮,更加上她一直推行的免费教育,如今在实施中已有许多穷苦的孩子走进了学堂读书认字,机会也开始光顾他们了。
这是何等的喜事,令年青人振奋?
好好读书,好好学本事,当高官不只是靠资历,还能单凭本事。
当然,宋宁也带起来另一个不好的风气,人们开始不委婉了,明火执仗地和不喜欢的人杠上。
京城里,下到工地小工挑衅包工头、上头书生挑战师兄或者先生,总之处处都开启了白日化的竞争,升腾着狼烟。
这是后话,此刻宋延徐内心里仿佛打翻了几百个调味瓶,不知道什么滋味,反正最先浮上来的,还是骄傲多一些,他回礼道:“他虽有本事可还稚嫩,往后还请各位大人多多照顾,包容他。”
“我们哪敢照顾他,他做事雷厉风行可不是我们这些老家伙能比的哦。”
大家你一眼我一句聊宋宁,宋宁喜滋滋问计春:“计公公,什么时候有官服啊。”
她知道什么时候有官服,应该找谁,但她就是故意问计春的。计春噗嗤一笑,指了她一下:“可别得意忘形喽,这前朝官员的官服可轮不着杂家管,你该问谁问谁去。”
“下官就觉得您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无事不通不事不晓嘛!”宋宁道。
计春啐了她一口:“好好站着,不许贫嘴。”
宋宁嘻嘻哈哈应是,摇头摆尾地高兴着。
她是真的高兴,赵炽能看得出来,不由问道:“真这么高兴?大理寺卿位高权重可责任也大,可不轻松。”
“升职加薪肯定是高兴的,这能体现圣上对微臣能力的肯定和为人的信任,微臣高兴。但微臣最高兴的,还是能够更好地给圣上做事,为朝廷服务。”
赵炽知道什么宋宁什么人,了然地点了头,道:“行了,你好好做事,不要让朕失望!”
“是!”宋宁应是。
赵炽就转过头来问赵熠:“齐王刚才提到有事要说,是什么事?”
“关于截杀的事情。”赵熠抬了抬自己的左边胳膊,“伤重,短则三个月,长则半年,沐浴都成问题。”
赵炽道:“朕已经知晓了,也下令河南都司十天内给朕一个满意地答复。”
“嗯。”赵熠表示知道了,“本来我今天要说的也只是这事儿。但刚才我改变了主意,还得再说两件事。”
赵炽惊讶地看着赵熠。赵熠的意思他当然懂!
赵熠继续面无表情地道:“一是宁王的伤,是谁做的,问责了没有?!”
“第二,围杀我的人不好猜,可是,大周境内有胆子杀我,还能调动近六百兵马的人可不多。我验过尸,留下来的马匹也看了,清一色金辽战马,从围市高价买的。”
“以为重金买马是杀敌,没想到马蹄子朝南冲着我来了。我赵云台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呢?居然比金辽还要可恨?!”
满朝文武倒吸了一口冷气。赵熠被刺客围杀的事他们多少听说了一些风声,可大家以为是十多个人的事。谁都没有想到,对方居然是一个军队!
足足六百人啊。
洛阳周边设有三个卫所,但三个卫所的兵加在一起也没有六百人,更何况,还有这么上乘的战马。
会是什么人?
众人的脸色变幻极其的快,将唐太文忘记了,所有知道注意力放在了赵熠说的话上。
宋宁默默地给赵熠投去鼓励的眼神,退去了三品文官的站位。
他前后官员也不生气,冲着她回礼往前挪往后退给她让位置。
宋宁整理官袍,认真听赵熠说话。
她也不知道,赵熠想干什么。
皇家的事她没有分寸,说好的,赵熠自己处理。
但是就在昨晚他们聊天的时候,她第一次深切感受到赵熠的情绪,他不是害怕或者是顾忌,他是纠结!
居然是纠结。
纠结什么呢?赵熠没说,但她猜到了。
这个人不想让赵弢死,绝了赵炽后,因为赵炽好几年没生孩子了,他怕……最后皇位落他这里。
可想一想,先帝十位皇子,如今仅剩下的几位里,赵熠是除了赵炽外唯一的嫡出。
他没有占着“长”,但却是正正经经的皇后所出。
如果赵炽驾崩又没了亲儿子继承皇位,赵熠……
他不愿意,甚至厌恶。
宋宁在心里唾弃他,但是又能理解,他从小就没有这个想法,否则当年也不会混吃混喝满京城谁都不搭理了。
他但凡恋一点点权,现在也是手握重兵了。
别人的事她不好决定,就比如她的目的不也是得到权力然后保护自己?
权力是武器,自由并自主才是追求。
但,他为什么改变主意了?
宋延徐上前,胆战心惊地问道:“王爷,真有六百人至多?”
“现场有马蹄印,还余存了几十具的尸体,都有凭证可查。我说六百,只会多不会少!”赵熠道。
宋延徐冷汗津津。他从赵熠刚刚连着的几问中明白了,他得站队了。
赵熠要和太子决裂。
太子是皇储,那不就等于谋逆?
谋逆?
宋延徐浑身发冷,回头去看女儿,宋宁冲着他投来一道坚定的目光,又摸了摸自己的脸。
意思是,老宋大人您没有选择,咱们欺君之罪注定杀头,怎么都是死。
宋延徐擦汗。
赵炽颔首,道:“此事,确实匪夷所思,居然有这么多兵马埋伏,围杀当朝王爷!”
他起来走了两道,又问赵熠:“可有什么证据,你尽管拿出来,朕定不能轻饶。”
“倒也不必要,我只是说一说,严惩……受不起。”赵熠道。
赵炽摆手,转身看向站着的百官门,问道:“各位爱卿对此事如何看?”
很久没有开口的魏训昌终于出列了,道:“微臣认为,此事真假难辨,还需要再细细核查。毕竟大周境内,能一次性调动六百精兵的人,恐怕只有冯厉了。”
赵熠眼帘都没抬一下。
赵炽微微颔首:“这么说也有道理。”说着问赵熠,“会不会是误会?”
“在我这里,不存在误会!”赵熠道。
“冯将军不可能。”宋延徐拢着袖子,一双手在袖子里抖,“能调动兵马的人,也不只是冯将军,还有太子啊!”
“那附近虽只有三个卫所,可河南都司守兵储备可不少、还有山东、陕西甚至于凤阳,调动六百精兵,易如反掌。”
宋延徐这辈子没有这么害怕过。
短短两句话,他的命瞬间定格了。
谁要是告诉他,今天造成会发生这样的割裂和变化,他一定装疯卖傻不来。
他刚刚引以为傲的女儿,转瞬就把他拉向了悬崖边,岂止是悬崖,简直是深渊上的独木桥。
“臣附议!未免有人嫁祸,微臣认为有必要请太子殿下来说明。”宋宁出列,又道,“更何况,方才齐王爷还提到关于宁王爷摔伤的凶手。”
父子两人的话说完,再蠢的人都明白了,他们站在齐王这里,而齐王因为被围杀的事情和太子真正决裂了。
“大胆!”魏训昌呵斥道,“你父子二人好大的胆子,居然怀疑太子?!”
赵熠冷笑:“你又是哪里跳出来的臭虫。本王不怀疑太子,就肯定是他了,你怎么着?!”
“王爷,太子怎么会做这种事呢?”
“不是太子做的那是你?”
魏训昌脸色一白,回道:“微臣岂有这样的本事。”
“那就闭嘴!”赵熠看向赵炽,“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太子要杀我、还私自调兵这都是大忌,你打算明目张胆地包庇?”
“如果包庇那就不要说了,这事儿到这儿就结束了。”赵熠起身,拂袍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