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们查的时候,我们想到了最大的嫌疑人张彪。因为只有死去三年的张彪,才能解释为什么神通广大的凶手,不灭口相关人呢?”
“可张彪被毒死了。”
“我们想到了当时的证人韩烁。”
“可韩烁也被人下毒了。”
“排除法后,我们开始怀疑周河,可周河也被下药了。”宋宁叹了口气,“真的是走一路堵一路,怎么办呢?”
她说完,大家都愣住了,孙维力小心翼翼问道:“你这是、还没查明凶手?”
单凯接着话,道:“没查明凶手也可,今日先将松山嫌疑排除。”
“没查明没关系。”宋宁指着韩烁,“我们还有韩烁,把他弄醒严刑逼供,就可以了。”
“他可是知道全部的人。”
有人问道:“可是大人,他、他能醒吗?”
宋宁就轻松起来,笑盈盈道:“本官也学医,但治病的方法和寻常的大夫不同,所以治疗这种砒霜毒,有另外一种药。”
“此药有一些,嗯……粗糙。”宋宁道。
大家都一脸好奇,单凯道:“宋大人,药粗糙一点没关系,能治醒证人韩烁和周河也就可以了。”
“是!”送行抱拳应道,“那,听大人吩咐,这药下官就用上了。”
单凯颔首:“没有毒性就行了。”
“绝对没有。”宋宁说完,拍了拍手道,“秋纷纷提上来。”
秋纷纷提着个桶,嘴巴里咕哝着:“大人又欺负我,让我提!”
桶提上来,衙堂里外所有人捂住了鼻子。
“什么东西,这么臭?”有人喊道,“大人,是屎吗?”
单凯用帕子捂住口鼻,闷闷地道:“如果是屎,那这药是有点粗糙了。”
“不会,哪可能这么粗糙。”宋宁摆手道,“剩菜的汤而已。”
她说的太委婉,以至于大家思考了一下,才有人举手吼道:“泔水?!”
泔水没那么粗糙?
“汤。”宋宁纠正过后,对秋纷纷道,“喂吧。”
秋纷纷幽怨地看了一眼宋宁,小声问道:“有没有人帮忙?”
宋宁看向张志超。
“我?”张志成懵了,“大人为什么喊我?”
我又不是衙门里的人。
“帮帮忙,我们人手少。”宋宁道。
张志超哦了一声,不情愿地上前来,去抱韩烁,韩连江膝行过来,问道:“大人、这、这泔水都那么臭,能行吗?”
“或许可以,总要试一试的。”
韩连江想要反对,眼睛骨碌一转,和宋宁道:“那、那大人能不能先救周二爷?”
“周二爷是无辜的,现在却中毒生死难料,应该先救他。”韩连江道。
守在门口的,周江的儿子喊道:“什么先救我爹?你爹是证人,他比较重要。”
“大人,请先救韩烁。”
门口的韩家其他人跳起来道:“先救周二爷。”
“先救韩烁。”
两边就吵了起来,宋宁也不出声阻止,门口的吴林氏觉得自己有义务,跳起来拍着屁股骂道:“断子绝孙死娘死老子的绝户,耳朵是被猪屎糊了没听老娘说话?”
“不许闹、不许吵,遵秩序!再多说一句,老娘半夜去你家门口骂。”
安静了。
吴林氏满意地坐下来。
单凯揉了揉眉心,他怀疑宋宁刚才是故意不说话,留时间和余地给吴林氏骂人的。
“这样吧。”宋宁道,“先救周二爷,泔水有限,先将周二爷救活比较好。”
宋宁示意秋纷纷。
秋纷纷应是,舀了一勺子,张志超不情不愿地抱住了周河靠在自己肩膀上,捏住了周河的嘴。
所有人都下意识捂住了自己的嘴。
代入那个瓢到自己嘴边会是什么感觉,于是有人开始干呕。
“你用力捏,嘴巴太小了。”秋纷纷喊道,张志超使劲捏开了周河的嘴巴,泔水正要往嘴巴里倒,忽然周河咳咳了两声,虚弱地睁开了眼,迷茫地看着所有人。
秋纷纷怔住,惊讶地道:“大人,他醒了。”
“这么神,居然就这么醒了?”张志超也看到周河睁开了眼,但呼吸依旧很弱。
“神了,大人您真的是神医啊,还没喝人就醒了,”所有人都激动不已,觉得宋宁的法子太好用了。
不过又觉得,得亏没喝进,要是真是喝了,醒了还得晕。
宋宁微微笑着:“夸奖夸奖。”
“周二爷,你感觉如何?”宋宁问周河。
周河靠在张志超的肩膀上,虚弱地转动了眼睛看向宋宁,似乎是听到了又似乎没有听到。
门口,周河的家人又是哭又是笑,喊着爹啊夫君的。
“大人,好像没怎么清醒。”张志超道。
宋宁鼓励地看向张志超,道:“辛苦你了,将周二爷放下来躺着,你继续去前面跪着吧。”
“哦。”张志超将周河丢下来,气鼓鼓地去跪着。
周河倒在担架上,直直地看着屋顶,目光涣散。
韩连江一看周河醒了,忙磕头道:“大人,要不要给我爹喂一点?”
“暂时没空了,一会儿散衙你自己喂。”宋宁说着一顿,大家就没有听明白,觉得宋宁的话前后矛盾,“大人,您一开始不就是要救醒韩烁的吗?”
“是啊,怎么救醒了周二爷,就不管了呢?”
宋宁道:“周二爷醒了,这个案子也能破。”
众人惊疑地望着她,不懂意思。
“因为周二爷知道的比韩烁知道的还要多。”宋宁对周河道,“是吧?”
周河的神色没变。
宋宁道:“周二爷不但知道的事情多,为这个案子默默做的事情和牺牲也很多。”
“比如,他费劲了心思去结交唐蛟兄弟二人。”
“比如他送了一块鸡血石给唐翔的长子。”
“比如他打制了一把雁翎刀。”
“比如他半夜不睡觉杀了别人全家。”
“比如累死累活地把人家的财物转移出去。”
“比如他精心给张彪送钱又下毒。”
“比如他杀了松山的儿子。”
“比如他抓了姚珊。”
“比如他灭口了自己亲弟弟周江。”
“比如他给韩烁下毒。”
“比如他在馄饨摊上,辛苦演戏假装中毒。”
宋宁拍了拍周河的脸,“周河,辛苦你了,再熬一熬过个三五天,你就不用再辛苦了。”
如果瞪眼能帮助理解当下案情的进展,那么衙堂内外所有人都能理解,周河是最终的凶手。
可不能!有人惊呼一声:“绕了一圈,周河是凶手?”
“苦肉计,自己给自己下毒?”
“这也太狠了吧?”
所有人都朝周河看去,周河的儿子喊道:“大人,这一定是误会,我爹不可能是凶手。”
大家都在说话,唯有周河神情冷漠,依旧是望着屋顶没有任何反应。
“这、这到底怎么回事?”张志超问道,“我爹是这个狗东西下毒害的?”
宋宁无奈地摇了摇头:“起初,本官就怀疑周河,毕竟涉案人员就四位,用排除法也得调查他。正当本官想要传他来问话时,他来认罪了。”
众人一阵唏嘘,低声道:“这是先下手为强啊。”
“是啊。他到衙门来情感真挚地说了一番话,并愿意领罪他中了别人陷阱判了冤案的罪名。”
“连走时,他还提醒我们,是不是可以根据赃物来追查。”
“我们相信他了,也确实要追查赃物,于是顺理成章查到了张彪的儿子张志超卖掉唐家传家宝前朝画作,三年死了的张彪,成了最大的嫌疑人。”
“但也不是没有收获,我们审讯时,韩烁自己招认出事的当天夜里,他曾带伤去偷死者唐蛟手上的扳指。”
“都要死的人了,十步之遥出门救命不去做,非要拐弯去内院偷一个扳指?”
“或许,周河也没有想到,韩烁这么快就招认还认的是这样一个不在他预料中的事情,于是他当天就在韩家送来的药里下毒,还……”宋宁说着一顿,看向了张志超,“你为什么出现街上,碰见了韩连江?”
张志超摇头:“我不知道啊。”
“我、我知道。”韩连江看向宋宁,因为惊怕语调发抖,“周河去我家,告诉我如果看到张志超,喊住他说几句话,暴露他的行踪,好叫衙门抓住他。”
“可张志超主动喊我了,这我就没有想到。”
“我还没想到,药里有砒霜,要是知道我……我肯定不会给我爹送去。”
韩连江哭着道。
“周河的聪明在于,他将一切的细节都想到了。当我们困惑凶手为什么不灭口时,从而想到了凶手是死去的张彪,”
“我猜想张彪死前的一万两也是他存的,或许他存的时候,也在防止今天发生的这些。”
“真是个聪明人啊。”宋宁对周河道。
周河依旧没有说话。
“知道我为什么给你喝泔水吗?知道你哪一件事做的最愚蠢吗?”宋宁问道。
周河视线终于转过来看她,笑了笑:“大人勾起了我的好奇心,请指教。”
周围发出一叠的惊呼声,吴林氏骂道:“杀千刀的醒了,刚才还想装死人。”
“给你看看你的身上东西。”宋宁道,“秋纷纷。”
秋纷纷咕哝着走上来,垮着个脸,提着个铲子,铲子有泥土但也有呕吐物的残渣。
周河瞬间明白了,面色惊疑地瞪向宋宁。
“果然是聪明人,一点拨就明白了。”宋宁冷笑道,“你只顾着朝碗里倒毒药,可却忘了往嘴里倒,可惜!”
周河依旧躺着,冷笑着道:“大人说笑了,小人确实中毒了,但吐的不是一个地方,所以您没有查出来毒。”
又道:“至少,不能证明你先前说的那些凶手啊、牺牲啊之类的言词,大人也是聪明人,这没法定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