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波侯在门口,看见宋宁回家,上前来行礼道:“老爷吩咐,大爷您回来了就直接去老夫人的院子里。”
宋宁颔首。
“你去回去帮我准备洗漱,我得泡澡。”宋宁吩咐秋意。
秋意应是,拐了弯去回宋宁房里。
宋宁抚了抚袍子,到老夫人的院子里。
段妈妈见着她害怕,恭恭敬敬迎着她进门。
此番暖阁里,只有宋老夫人和宋延徐母子二人,两人的目光齐齐落在宋宁身上,神色都很复杂。
“宋大人,宋老夫人!”宋宁叉手,算是行了礼,自己在宋延徐对面的椅子上落座,段妈妈上茶来,她没喝。
主要怕宋老夫人直接给她下毒,不毒死,毒个半死她也不高兴。
“你本事不小啊,这才第三天,就成了圣上的心腹,要重点栽培你了。”宋老夫人讥讽地道。
“这只能说明您的孙子,宋世安他没本事啊。吃喝嫖赌让人代笔,我这三天每日被人骂草包,这买卖于我而言也是很难做的。”宋宁道。
宋老夫人指着她:“住口,没教养的东西。”
宋宁不耐烦,看着宋延徐:“还要聊天吗?我这人不喜欢和不讲道理的人骂街。”
“转告您母亲,她要再说废话,我就不是掀桌子了。”
宋老夫人指着她:“你!”余下的话被宋延徐拦住了,劝着道,“娘,不说这些了,和她说不通的。”
宋老夫人生忍着。
宋延徐深吸了口气,压着心里的不痛快,望着她:“你有什么打算?”
宋宁摇头,把话题抛给宋延徐。
“你假扮一个月宋世安,可以不被发现,可要是一直假扮下去,这其中风险就大了。”宋延徐道。
这事宋延徐关心就好了,宋宁并不关注。
他也不知道怎么解,如果现在就让宋宁病死,就太刻意了。
“你可知道,圣上为什么要栽培你?”宋延徐问道,“却又开出了如此苛刻的条件。”
宋宁摇头。
“圣上的心思我也没有参透,但总觉得这背后有古怪。这也正是我现在忌惮的原因。”宋延徐道。
忌惮和恐惧来自于未知。
如果摸清楚了原因也就不怕了。
“既然没别的法子,那就让她去吧。依她这几日的情况看,似乎很妥当,没有人怀疑过。”宋老夫人打断宋延徐的话,“她精明的很呢,不会有事的。”
宋宁看着宋老夫人挑了挑眉头。
“你回去吧,好好休息做好了上任的准备。虽说你做不了几日,可也不能一问三不知。”
“稍后让蒋波给你送些书过去,你多少了解一下。”
“那有劳了。”宋宁起身告辞,出门走了。
宋老夫人和宋延徐母子二人坐在房里。
宋老夫人朝外面看了一眼,道:“既然圣上让她做这个差事,你也不能忤逆圣上。”
“不如,就让她去上任。”
“唯一要担心的,是她再祸下去,会不会影响你的官职?”
宋延徐摇头:“您放心,圣上是极有分寸的人。说起来,这两日反倒是魏训昌吃了不少亏,圣上对他也多了不满。”
“这倒是不错。我今天下午听说,魏训昌要将孙子送去西山历练。”宋老夫人冷笑一声,“就他丢的人,送西山也是笑柄。”
宋延徐说起这事又是一脸的无语:“娘,你可知道魏训昌腹泻,是……是你那丫头做的事。”
宋老夫人脸色一僵,喝了口热茶压了压,才觉得气顺了一些。
“娘,您方才话没说完,为何要同意她上任?”宋延徐问道。
“我也是真老糊涂了,话没说完就忘记了。我的意思,让她上任,不管她能不能做得好,如果她在任上出了个意外丢了性命,岂不是更好?”
“你失了儿子,圣上必定觉得有愧于你。”
“对你来说又是一重庇护。”
宋延徐觉得有道理,颔首道:“此事儿子去安排。”
宋老夫人就笑了,仿佛看到宋宁因公殉职的场面了:“好歹找到点用处。”
……
宋宁回到房里,热水刚备好,秋意看着她脱了衣服进浴桶,才有种眼前是宋宁不是宋世安的醒悟。
“奴婢帮您洗头。”秋意提着桶来,宋宁靠在浴桶里泡着,由着秋意帮她梳头洗头。
“大爷,”秋意将宋宁的头发包起来,低声问道,“您真要去做官吗?”
宋宁望着她,挑眉。
“您不如等元时公子回来,让他帮您想想主意。元时公子什么都会什么都懂。”秋意道。
宋宁侧着头看着她,问道:“那他什么时候回来呢?”
“不清楚,但老爷已经让人去催他了。”
宋宁摆手让秋意出去。
这一夜,宋宁难得失眠,甚至听到了半夜爬墙回来的马三通的脚步声。
第二天早上,蒋波给她抱来了一叠的书。
等等……
宋宁拾起周律粗粗翻了一遍,问蒋波:“可否列一份详细的官服颜色、补子等对应职位给我。”
“是。那衙门中捕快和差役对应细则您可需要?”
这些宋宁都知道,但不确定是不是地方和中央有所不同,她道:“那劳烦您了。”
“大爷客气了。”蒋波打量了一眼宋宁,暗暗惊讶。大小姐扮起大爷来,比大爷还像他自己。
马三通打着哈欠上来,翻了翻她新得的书:“这像天书一样,你看得懂吗?”
“看不懂,捡着要点看一看。”宋宁抱着书坐下来,开始翻。
不算很厚,但竖版的她看着很晕,读起来也费劲,只能挑着重点看。
越看就越烦躁,喝了半杯茶,让秋意给她找来果干瓜子,接着翻。
马三通也找来一本画满了符的书,在她对面练符。
一整天,宋宁都没有起来过。
习惯了排版和自主断句以后,她再读第二遍时,就舒服了很多。
“你这读书很有毅力了,一整天没挪动过。”马三通佩服不已,“就你这劲头,能考状元。”
宋宁白他一眼,道:“我就是状元。”
马三通嗤笑,就宋世安的状元,谁信呢?
翻完了第二遍后,宋宁开始做笔记,将前面两遍看过的记不住以及重点的部分,以自己的方式摘抄在本子上。
马三通看的特别惊奇,凑上来盯着她的笔记研究:“你这样记,一本书就记完了?”
“没有,我只记重点,到时候有案件需要的时候,我能准确翻到位置并能领会使用就行。又不是上考场,不用全背。”宋宁合上,打着哈欠去睡觉。
第二天起床依旧像昨天那样翻看剩下几本。
有了熟练度,看起来更加的快。
宋老夫人散步到她院子前,远远瞅着问道:“她这两天都在看书?”
“是,昨天坐了一天没动过。秋意说一本周律粗看两遍细看一遍,自己做摘抄注解,字写的小小的很是不错。”段妈妈道。
宋老夫人嗤笑一声:“装模作样罢了。她在那种小地方,又没有钱,会识的字也是杨青枝教她的。”
再说,过几天就要死,现在看有什么意思?
第三天中午,宋宁将六本蒋波送来的书看完,踏实睡了一觉,起来的时候,她的官袍送来了。
正六品的官服是青色的。分公服和常服。
公服上朝坐班穿,常服则见于常事时穿。二者的区别,常服胸前有补子,而公服则没有。
宋宁将有鹭鸶补子的常服试穿了一下,站在镜子前面比划,就肩头有些宽,其他都合适。
邱妈妈和秋意银霜站在后面看着她,神色复杂。
“大爷、肩头那奴婢给您改一改?”邱妈妈问道。
宋宁颔首:“那就有劳您了。”
“不客气。”邱妈妈将给她新做的两双官靴也拿给她,“这靴子有两层,外面是大爷的脚长,里面有个夹层则是您的脚长。”
“还有垫高的鞋垫,外面看不出,您试试。”
宋宁试过了鞋子,走了两步,非常衷心地夸赞道:“邱妈妈的手艺了得。”
邱妈妈拘谨地笑着。
这三日,她们看着宋宁看书,是真的在看书,那么认真。
以前宋世安便从来不看书,有什么不懂的不会的,就会问宋元时,每夜读书写字的也永远是宋元时。
现在看着“宋世安”坐在这里,不由感慨万千。
如果眼前的这位,真是他们大爷的话,宋府是不是又不一样了呢?
“咳咳……”宋延徐进了院子,打量着一身官服试着新靴子的宋宁,神色复杂,“听说你读了三天的书?”
宋宁颔首。
“读了三天的书,你就能这么自信坦荡?”
宋宁颔首。
宋延徐嘴角抖了抖,想说你不用这么认真,白费功夫而已。
宋延徐想什么,宋宁并不打算知道。
“子慕,子慕!”院子里,响起蒲汉生的声音。
他每次来都不是走正门,所以都非常的突然。
“宋大人好。”蒲汉生给宋延徐行礼,规规矩矩立着,宋延徐欲言又止还是走了。
“子慕,明天你就走马上任了,你紧张吗?”蒲汉生挤着她问道。
“紧张。”宋宁搓了搓手,“不晓得我这三个月能有多少收获。”
蒲汉生脸一垮啐道:“还没上任就暴露了昏官的本质,官场的蛀虫说的就是你。”
“去去,莫要搂搂抱抱,弄皱了我这一身新官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