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面的东西,可没有你的份。”梅老说着揶揄地瞟了眼小弟子,“最多等将来分你一张纸。”
关有寿哑然失笑。
他之前还真一直遗憾当初没有留一张先生的墨宝。
“之前小如初就一直缠着要我一样东西,我说没有,小丫头就不信。”梅老开了箱子朝他招招手。
“不是我不依她。有些东西不适合拿出去,孩子再早慧还是太年幼。你来看看吧,看完了还得还给我。”
梅老递给关有寿的是一张已经有些发黄的照片。
相片上有三人。
关有寿在年幼时就有幸见过他师母的遗颜,他更是没遗忘过曾在他生活中出现几次面的表少爷。
关有寿出神地看着相片中站在梅老夫妇俩人那一人……就连他脑海里的那一张脸都更为清晰。
“走南闯北这么多年,如今也就留下他这一张相片。当时还是你姑她兴致一来说想留个纪念。”
“那一年你父亲刚刚好满十八岁,正是少年不知愁滋味。瞧瞧他意气飞扬的,也就是后来他姐走了,倒是稳重很多。”
低头的关有寿视线落在相片中间,不由地抿紧嘴唇。富家子弟嘛,想要什么自然有人双手奉上。
他懂。
他也见识过。
胡府可不就怕怠慢贵客。
倒是没想到他们姐弟俩感情这么深。
“但不靠谱的还是不靠谱,于国他无愧,于私……”梅老发现自己说着说着不由地又埋怨上了。
可让他就不提?
绝无可能!
“于私呢,他就是个长不大的孩子,见到什么稀奇就想试。赌?他玩着玩着就连出老千都会。”
“酒?在国外几年回来时,他的行李最多就是所谓的好酒。我们常说他吃喝嫖赌就已占了三样精通。”
关有寿三分苦笑七个自嘲地笑了笑。
遗传真可怕。
“好在他这人不靠谱归不靠谱,但也有个优点,就是收放自如。用他的话来解释就是玩玩而已。”
关有寿微不可道地吁出口气。
“他也确实做到了。有一段时间更是热血当头,为了筹集经费,他亲自带队连剿了与他有老交情的几处赌坊。”
所以别听你义叔胡说八道。
你老子确实刚开始是掏了他关家不少腰包,但后来他的势力逐渐地壮大,更离不开那些赌坊和大烟馆做了贡献。
“对了。你老子之所以不试试大烟,他要感谢你表姑她父亲,也就是我岳父他就是抽大烟死的。”
可也不代表他关景怀就不抽烟。
讲派头抽雪茄,他会不试试?
也就是这家伙幸好如今没有待在国内,不然就以他爱那些洋玩意儿的臭德性,也够他喝一壶水的。
“就在我以为他这辈子跟什么都能搭得上,唯有女色方面绝对没问题。实在是你父亲给我的印象太好了。”
“一贯以来都是那些女的。不管是什么身份,见到他就像茅坑里的绿头苍蝇似的嗡嗡响个不停。
有那么一段时间,他就连出去应酬都要退避三尺,更别说他爱去的舞会,每次见到我都会先埋怨一通。”
说到这里,梅老已经一脸鄙视。
说明什么?
说明他看走眼了!
“可就是这完蛋玩意儿!纳妾了不说,结果有一年居然还敢跟我说他遇上一位很有意思的女子。”
“他又说他现在累得都不想在几个女人之间周旋。我还以为他是多喝了几杯,前言不搭后语的。”
说着,梅老拍了一下自己额头,“也是我当时粗心,后来又东奔西走,很少能俩人坐下来聊聊天。”
“我还记得也就是在次年,他就跟疯了一样。我们俩终于联系上了,他第一句就是我们有儿子了。”
关有寿挑了挑眉。
过继?
不可能!
“对!就是说我们有儿子了。”梅老一想起当时情景也是忍不住笑出声,“不然我为何说你父亲不靠谱?”
关有寿觉得还是保持沉默比较好,他要是敢点头,或者赞同附和一句,外面义叔就非得跳脚不可。
靠谱?
那绝对是不靠谱的!
“自从你姑走了,我也没再娶的心思。他就说以后他会多生几个儿子随我挑一个中意的养老。”
结果连个蛋都没下!
“等他一说完你的情况,你那缺德老子就跟你现在一样,抓住你姑的照片,一声声一句句的姐,小侄子。”
说着,梅老迁怒似地用虚指点了点关有寿,“你再想想你家小如初那耍赖的小样儿,她就随了根。”
关有寿赶紧将相片放回原地。还是识相些,别瞅着先生现在好说话,等他再冷静冷静,绝对会去找戒尺。
“不过你父亲说的也相当有道理。你上面不是没有哥哥姐姐,不过是都夭折了,就是最后玉莲她也是早产儿。”
于是他就顺道接了去往东北的任务。先是在暗处观察了孩子一年,也是他们师徒有缘分,很快他就当了教书匠。
越是接触,越是放不下。
尤其这孩子还是个天才。怕孩子一旦得知身世接受不了,又怕孩子一旦有朝一日回关家没有自保能力。
结果,好的坏的,他是恨不得手把手全教导给这个多智近妖的孩子,谁知却引起上一级的注意和猜疑。
梅老不会去问小弟子有没有埋怨过他,有没有恨老天不公。事到如今这些已经全不重要,有命在比什么都好。
他相信经过这二十年的磨练,哪怕他没在后面护着,眼前已经长大成男人的孩子也绝对能担得责任。
终于发泄完对关景怀的一通不满,梅老盖好牛皮箱。指了指办公桌边上的椅子后,爷俩就近入了座。
“你一定很想知道你父亲如今的情况。”
梅老的语气很是肯定。别瞧孩子没在他身边长大,但论了解,他自认比关景怀赢了好几个档次。
关有寿点了点头,先站起身重新泡了一杯热茶递给梅老,“在先生前面,弟子可不敢有半句虚言。”
斜倪着他的梅老接过了茶杯。
真是个傻小子!
惦记他干吗?
“我就是想知道他有没有危险?假如目的纯属是为我就算了。我又不是没长辈护着的孤儿。”
嘴又变甜了。梅老的嘴角又弯了弯,“尽瞎操心。他都能次次把我给算计进去,还用得了你担心?”
未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