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之后,寻绯墨当着连枢的面狠狠地咬了一口糖葫芦,似乎有几分赌气的意味在里面,然后微掀了一下眼皮,眸眼清清然地睨着连枢。
连枢微挑了一下眉梢,目光落在了寻绯墨手中的糖葫芦上,嗓音魅然而又慵懒地问,“你不是想吃糖葫芦么?”
闻言,寻绯墨凤目瞬间一亮,唇边扬起了一个极小却极为漂亮的弧度,“所以你是为了给我买糖葫芦送月拂只是顺便?”
清灼的凤眸都是亮闪闪的,如世间最为耀目的黑曜石一般。
连枢和那双眸子对了一瞬之后便移开了眼睛,随手拿起了之前搁置在床边的书卷,似乎是漫不经心地看了寻绯墨一眼,“你什么时候回去?”
寻绯墨将糖葫芦慢条斯理地吃完,淡绯色的唇缓缓地吐出了几颗核,然后才眸眼深深地看了连枢一眼,“你送我回去么?”
“你幼稚不幼稚?!”连枢翻了个白眼,语调说不出来是微凉还是没好气地反问。
“那又如何?反正也就在你一个人面前会如此。”寻绯墨对此丝毫不以为意。
闻言,连枢狭长的双目还是微微地滞了滞,眸眼深处极快地闪过了一抹复杂之色,轻叹了一口气,非常之明显地转了话题,“你说凤临烟既然无碍,为什么还要留在容晞那里?”
见此,寻绯墨并不意外,都没有拆穿对方,略微沉吟了一瞬,便淡淡地开口,“凤临烟的性格你应该也知道,她这辈子最不喜欢的就是亏欠,无论是人情还是东西,留在容府,应该是偿还人情吧!”
凤临烟极有可能是在身受重伤的时候被容晞给捡了回去,容晞嘛,看着也不是个会做好事不求回报的人,更何况他还有一个即将回京的未婚妻,左右不过是以凤临烟当一回幌子。
听寻绯墨提到容晞,连枢没有再说话,只是狭长的丹凤眼中,不知不觉地深沉了几分。
“你和容晞关系似乎是挺好?”忽然,耳边传来了寻绯墨清清淡淡到听不出任何情绪的嗓音,眼眸也是静静地看着连枢。
“……算是吧。”连枢沉吟了片刻,才缓缓地掷出了三个字。
在寻绯墨看不到的地方,狭长魅然的眼尾略微地上挑了一个颇为嘲弄的弧。
或许,以后就不是了!
“算是?!”听着这个回答,寻绯墨有些意外地扬了一下眉梢,眼眸之中露出了一分不易见玩味。
“嗯。”连枢轻轻地掷出了一个字,显然是不欲多说。
寻绯墨自然也不会令连枢为难,便没有深问。
容晞那个人,也不是一个简单的!
离京五年,回京之后能在这么短的时日内肃清近乎整个容府,其手段可见一斑。
而且……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寻绯墨看着连枢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连小枢,你信我么?”
“怎么了?”连枢看向寻绯墨,微凝了一下眸子。
“容晞他,不简单,至少不是表面上这么简单,如果可以的话,你尽量少与他来往。”迟疑了一下,寻绯墨还是将想说的话说了出来。
如果是其他人,都还好说,可是,那人偏偏是容晞,上京这么多世家贵公子中,那个与连枢自小关系最为亲近的人,且当初容晞又是因为他和连枢的缘故才去了地涯。
至少,明面上是因为他们。
连枢微挑了一下眉梢,对上了那双清灼冽然的漂亮凤目。
“容晞离京五年,回京之后能在这么短的时日内肃清近乎整个容府,其能力手段可见一斑,而且,”说到这里,寻绯墨微微停顿了一下,继续道:“容晞那个时候正好经过涪陵和烟城,还将凤临烟给带回了家,甚至在知道如今北越和东凌都在找凤临烟的情况下还是将她留在了容府,你难道觉得容晞的目的就真的只是为了想退掉和南宫晟的婚约么?”
连枢轻叹了一口气,修长白皙的指有些漫不经心地轻点着手中书册,眸眼有些微微的沉,但是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很轻很淡地开口,“容晞是地涯领主。”
寻绯墨神色一闪,里面写满了意外,不过瞬间也就弯着唇角眸色意味不明地浅淡一笑,“原来如此。”
然后看向了一侧的连枢,“那他是东凌陛下的人?”毕竟,地涯和天穹,都是东凌陛下手中最为锋利的刀刃。
连枢微抿了一下殷红的薄唇,没有说话。
这么多年的朋友,她不想自己以后和容晞会是处于对立的立场。
“喏,你吃么?”寻绯墨将手中的糖葫芦递到连枢面前,问道。
连枢刚想说我不吃,糖葫芦已经被面前的绯衣少年送到了唇边,无奈之下,连枢只能轻咬了一口,慢慢地吃了下去。
“有没有开心一点?”寻绯墨凑到了连枢的面前,唇边勾出了一抹浅浅的弧,笑问。
“我喜欢吃莲子。”连枢看着他,答非所问。
“那我下次请你吃莲子,裹糖的那种。”
连枢翻了个白眼,“也就你喜爱吃甜食,堂堂男子汉,钟情个小姑娘的喜好。”
寻绯墨轻啧了一声,“也没规定就只是小姑娘能喜欢甜食啊,我就是喜欢,怎么了?!”
“那我下次去北越的时候告诉别人,他们才冠绝伦,权倾朝野的摄政王有着小姑娘的爱好,看看你这个摄政王面子往哪儿搁!”连枢歪着头,语调带着洋洋的懒,玩笑地开口。
“到时候搁你这儿吧!”寻绯墨用手撑着下颚,不以为意地道。
就在连枢有些默然无语的时候,寻绯墨的神色倒是认真了几分,“那我可记住了,你说了自己以后会来北越,不来的话,本王可是会考虑绑架的。”
连枢哼笑了一声,没有说话,不过眼中方才那一抹黯然之色倒是已经尽数敛去。
下一瞬便是轻轻一笑,应承道:“好,到时候摄政王可得带着我领略北越国的风光。”
寻绯墨眉梢有些愉悦地上扬了几分,然后丝毫不介意地将刚才被连枢咬过一小口的糖葫芦给吃了,随即才看向了连枢,有些无辜地开口,“我把你的这个糖葫芦吃完了。”
连枢本来还没有发觉,听到了寻绯墨的话便看见刚才咬了一小口的糖葫芦已经没有了,眸子微顿了一下,那是她咬了的!
。
寻绯墨弯了一下嘴角,神色狎昵地幽幽道:“很甜。”清灼漂亮的凤目中,流转着几分意味不明的清芒。
连枢自然听出了对方的弦外之意,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眉,神色有些微微的不自在,削薄的唇微启,正准备说话的时候,寻绯墨已然起身,对着连枢挑了一下眼尾,“我去书房看书,你先休息吧!”
说完之后,直接转身离开了房间。
连枢:“……”
微凝着眉头无话可说。
没多久,便有困倦之意袭来,连枢打了个哈欠,便也上了床休息。
连枢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夜幕将至。
外面本就是阴云密布的天色显得更暗了,房间里面,一片昏暗。
连枢有些意外,她竟然睡了快一下午。
连枢穿好了衣衫之后,点亮了房间里面的灯盏,瞬间,一室清亮的光辉。
外面的流风见状也知道连枢已经醒了,伸手轻叩了几下房门,“世子。”
“进来吧!”
流风推门缓步走了进来。
“阿绯呢?可还在书房?”连枢那张惊魅绝伦的面容有些刚睡醒的惺忪,眉眼之间都是带着懒洋洋的魅。
“绯公子不久前离开了,见世子睡着,便不忍吵醒。”流风缓缓开口。
连枢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世子,出岫似乎找你有事,要不要让他过来?”流风询问连枢的意见。
“让他进来吧!”
没多久,出岫就和流风一起走了进来。
“世子,关于凤临烟公主的事情有消息传来。”出岫看着连枢,温润的嗓音有些微微的沉,“找打临烟公主身边那位叫做落樱的侍女的消息了!”
连枢看着出岫的表情,已经隐约猜到了一些什么,精致绝伦的面容也微微沉了下来,“落樱是不是出事了?”
那次被追杀,落樱和凤临烟互换了身份,如今凤临烟在容晞那里,而落樱依旧是下落不明。
“只找到了落樱的……尸体。”出岫看着连枢,沉沉地道。
顿了一下,又继续开口,“落樱的尸体是在上京城外一个偏僻的别院中,已经死了两天了,而且,有人查到了,那一天大皇子南宫鸿去了那里,现如今与凤临烟公主随行的那些人都已经到了上京,已经确认过那就是落樱,希望大皇子能给他们一个交代,也要求陛下尽快找出临烟公主的下落。”
毕竟,凤临烟遇刺失踪这件事情是在东凌境内发生的,而且现在还牵扯到了姜家和一位皇子,北越的人自然不会轻举妄动,再说了,这位权倾北越的摄政王关于这件事情都还没有露面呢!
连枢没有说话,目光说不出来是深沉还是其他。
“落樱如何安置了?”沉默了片刻之后,连枢淡声问道。
她和落樱,虽不算是熟识,但因着凤临烟的关系也曾有过几面之缘。
“北越的人已经安置好了。”
“那阿绯呢?这件事情他可有插手?”连枢继续问。
“绯公子并没有插手。”出岫回答。
连枢丹凤眼眼尾微微一挑,唇边勾勒出了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带着说不出来的嘲弄讽刺,就连溢出薄唇的嗓音都有些淡,“这便是姜家给出的对策么?”
凤临烟和其侍女失踪,所有的消息证据皆指明是姜家所为,现如今是打算将皇室皇子给牵扯进来么?!
沉默了片刻之后,连枢才对着流风道:“流风,你去找一下蓝洛的下落,如果他回来了告诉我一声。”
“世子是有临烟公主的行踪了么?”一旁的流风淡声道。
连枢轻嗯了一声,“如无意外,我们明天就会见到凤临烟。”
流风离开之后,房间里面便只剩下了连枢和出岫两人。
“这件事情是谁查出来的?”连枢端起了面前微凉的茶盏,轻抿了一口之后,微蹙起了眉头。
这件事情未免太及时了,上午才将矛头指向姜家,下午又转向了南宫鸿,纵然是姜家的意思,但是,总也有人在帮衬着姜家。
闻言,出岫默默地看了连枢一眼,“是玉小公子。”
“玉子祁?”连枢有些意外。
玉子祁和姜家没有半点关系,为什么要冒着违逆陛下的风险去帮姜家?!
而且,他不是还受伤了么?
出岫沉吟了片刻,才缓缓开口,“世子,玉小公子和那位姜家小姐姜华纯之间关系尚可。”也许就是看在她的份上。
这是出岫这句话隐含的意思。
绯公子对世子的情意他都看在眼里,相较于玉小公子,他还是乐见绯公子和世子在一起。
就当是为绯公子在世子面前替情敌上上眼药。
闻言,连枢下意识地蹙了一下眉,心头有些隐约的不舒服,抿了一下嘴角,将这一抹情绪压下,语调微沉地开口,“这件事情我们先别插手。”
姜家势力太盛,不是那么轻易就能被铲除的。
陛下想动姜家,到时候可别是弄巧成拙。
再不济,菁华姑姑毕竟也还是姜家的女儿。
出岫点点头,“我也觉得这件事情我们隔岸观火便行,左右还有一个南王府。”
然后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事情,出岫再次看着连枢道:“世子,这些时日,已经有好几波人进了陌上桑阁,估计都是冲着夙止去的。”
连枢冷笑了一声,“夙止在天穹待了多年,多少人都以为他死在了天穹,如今他回来,那些人可不就是慌了么?”
随即,惊魅绝伦的面容浮现了一抹诡谲凉意,“可有查到那些人的身份?”
“来人都是死士,我动用了九阙,也只能查到一个将军府。”出岫缓缓开口。
“东方擎文?!”连枢眯缝了一下眼睛,话语有些微微的凉淡,随即语调冰冷而又讽刺地开口,“东方擎文当年本是云将军身边的将领,若非是踩着云将军往上爬,他如何能那么短时间内一跃成为东凌威武大将军,当年就恨不得对夙止赶尽杀绝,现如今夙止回来了他自然不会放过夙止。”
“你从九阙中调两个人在夙止身边。”连枢淡声吩咐道。
“嗯。”出岫回答,然后又道:“世子,流云城主前两日来了一趟陌上桑阁,然后……”
说到这里,出岫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哭着离开了。”
老实说,在天穹这么多年,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他都没有见过那位无妄城城主哭过,上次看着流云哭着离开,还真的是让他狠狠地震惊了一番。
连枢也轻叹了一口气,“我以前还觉得夙止和流云有可能在一起,如今看来,倒是不可能了。”上一次,夙止就说地很清楚。
出岫只是默默地看着连枢没有说话。
世子,你有那个操心别人的事情不如多想想自己的事情!
别人的感情你看地清楚,自己呢?!
“你这样看着我作甚?”连枢甫一抬头,就对上了出岫的目光。
那目光,有那么几分难以言说,看地连枢一阵不自在。
“世子,你其实,应该考虑一下自己的终身大事。”沉默了片刻之后,出岫才语气微沉地叹道。
他自小留在世子身边,两个人从小一起长大,在他心中,早已将面前这位红衣少女视为妹妹,和世子说话的时候,一般也都没讲究什么尊卑。
连枢白皙无暇的面容瞬间一滞,随即歪着头挑着眉地看着出岫,“你不是也还没有娶妻么?我还小。”
“世子,你已经及笄了,可以考虑婚事了。”出岫有些无奈地开口。他觉得,世子长这么大,就没怎么考虑过终身大事。
连枢慵懒地靠在椅子上,脸上的表情也有些难以言说,半晌之后,忽然开口,“出岫,你真的是越来越啰嗦了。”
“世子,我这是为了谁?”出岫双手环胸站在原地看着连枢。
“为了我。可是,婚姻大事真的不急,”说到这里,连枢眼睛忽然眨了一下,“要不我先给你找媳妇儿吧,你有没有喜欢的人?你觉得流风怎么样?还有锦裳?”
出岫温润的脸色微微一黑,“世子,你这话题也转移地太明显了。”明显到他都看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