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晞着了一袭深紫色纬衣,衣摆衣袖处用上好的墨蓝色丝线绣着一大朵一大朵的辛夷花。
小少年身形颀长清瘦,墨发用一枚白玉簪束起,五官完美,面容白皙,虽然年纪尚幼却依旧可以看出俊美无俦,倒是那双自带着潇洒恣意的眸子,此刻,染上了几分不符年纪的深沉。
此时,就这样,眸光沉沉静静地看着桃花树下的两人。
有些说不出来的,深沉与复杂。
连枢和玉子祁二人都没有想到容晞会出现在这里,那双丹凤眼和凤眸之中,都似在一瞬间染了墨色一般,莫名地深沉了几分。
容晞在原地稍稍站定了一下,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们,眸子轻敛了一下,并没有说话,不过在一瞬之后,便脚下步子不快不慢地朝着连枢和玉子祁信步而来。
玉子祁面色一片惨白如雪,看了容晞一眼,然后又侧了一下眸子看向了连枢,苍白的唇,微不可见地抿了一下。
连枢的手依旧放在玉子祁的后背,大概是输给了玉子祁太多的内力,那张精致的面容也没有多少血色,抬眸看着越来越近的紫色身影,眸光染了几分复杂,没有说话。
倒是容晞,在二人面前不远处缓缓停了下来,看着连枢苍白的面容,蹙了一下眉,用那种带着几分玩笑的话语开口,“怎么了?不过这么一会儿不见,你怎么将自己弄得这么狼狈?!”
这句话,自然是对着连枢说的。
“我没事。”连枢敛下眸子,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依旧是那种沙沙的沉,甚至可以说是有几分沙哑。
“我去找人。”容晞的眸光在连枢的身上停留了片刻,移开了之后缓缓道。
全程,眸光没有那么一瞬是在玉子祁身上停留过。
见容晞正欲转身离开,连枢稍抿了一下嘴角,低低的嗓音已经弥散在空中,“容晞。”
并没有说其他的话,只是就这样喊了一声,然后就是静静地看着他。
容晞顿下了脚步,眸光静默中有些沉,这一次,在看了连枢之后,终于移到了玉子祁的身上,放在身侧的手微不可察地紧了紧,冷傲却深沉的嗓音已经传来,“你先顾好你自己吧!”
对着连枢说完了这句话之后,便转身离开了。
“玉子祁,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连枢低头看着面色惨然映雪的玉子祁,话语之中带着掩饰不住的担忧。
玉子祁靠坐在树干之上,对着连枢有些虚弱地摇了摇头,“我没事。”
连枢没有说话,只是垂下眸子看向了玉子祁的双腿。
顺着连枢微沉的眸眼看去,玉子祁的眸光也落在了自己的双膝之上,抿了一下唇,清冷的眸子到底还是有几分微微泛红,就连光滑如玉的下颚,此刻都绷地有些发紧。
两人,就这样沉默着。
而就在这片沉默中,那一道潋滟绝色的紫色身影,去而复返。
双手环胸靠在树干之上,纷飞的桃花模糊了他的面容,连枢只听见了很浅很淡的一句话,“我已经通知了其他人,陛下和那些大臣很快就会过来!”
连枢和玉子祁都看向了容晞。
容晞抬眸,目光越过水红色的桃花花瓣,准确无误地对上了连枢的视线。
四目相对之下,容晞似是对连枢轻轻弯了一下唇角,划出了一个很浅很浅的弧度。
“谢谢!”连枢看着容晞,同样很轻很浅地说了一句。
“连枢。”忽然,容晞轻轻地唤了一句,刚才他的话语本来就是极其浅淡,此刻的话语更是淡地听不出一丝半点的人气,就像是从天边飘来的一般,“这件事情解决之后,你还欠我一个解释。”
至于这个解释,自然是指今天晚上连枢和玉子祁之间所发生的事情。
“……嗯。”连枢沉吟了片刻,缓缓地掷出了一个字。
“连枢,我……没事,你不用一直输……内力给我。”少年脸色苍白,额际不断地深处细密的汗珠,就连削薄水润的唇,此刻都是一片惨白,没有半点血色。
“你闭嘴!”连枢轻轻冷冷地回了一句,手却并没有撤回。
容晞双手环胸靠着树干,眸子幽幽地看着不远处的两人,然后偏开了目光。
然后,桃花林中,再次是一片沉默。
只有夜风拂过的声音。
“有人来了!”片刻之后,似乎是有脚步声以及说话声隐约传来,容晞出声提醒了一句。
连枢垂眸看了玉子祁一眼,然后缓缓撤回了手,继而又对上了玉子祁的眸子,殷红的薄唇微启,“抱歉,情非得已!”
说出了这一句之后,连枢指骨分明的手已经落在了玉子祁的衣襟之上,然后,修长的指稍稍用力,衣衫已经被扯着褪下了几分。
露出了衣襟之下,漂亮精致的锁骨。
容晞面色微微沉了几分,此刻也已经明白了连枢想做什么,声音随即也是一沉,“我来吧!”说话的时候,启步就正准备走上前去。
“没事。”连枢不怎么在意地淡声说道,然后在容晞尚未走上前来的时候,直接扯开了玉子祁的衣襟,另一只手甚至已经将玉子祁的腰带,扯开了一半。
玉子祁身上墨色的外衣,就这样,松松垮垮地穿在他的身上。
容晞抿了唇,没有说话,又倒退了几步回到了刚才那一刻桃花树下,神色绷地很紧,有些说不出来的冷漠。
脚步声越来越近,很快,就有两位宫女看见了这一幕。
站在她们所在的位置,目光正好避过了站在树后的容晞,是以,便也只看见了玉子祁和连枢二人。
玉子祁坐在地上,脊背倚靠着桃花树干,微微偏着头,清冷白皙的容颜一片苍白,一缕墨色的碎发挡住了眼睛,看不见他眼中的神色,但是,不难看出,神色有着说不出来的隐忍。
连枢蹲在他的面前,一只手按在了他的肩头,另一只手落在了他腰带的地方,再加上玉子祁衣襟大开,使得二人姿势看上去,像极了是连枢在对玉子祁用强。
两位宫女自然不敢上前阻止,只能眸眼怜惜且同情地看了一眼玉子祁,然后快步转身离开。
……
连枢将手中早已经凉却了的茶杯放下,本就空濛的眸子在说完这一番话之后,似乎染了一层雾气一般,更加深沉了,甚至沉冷到透不进一点光芒。
出岫有些呆愣,却也并不是寻常那种呆愣,而是那种冷沉着眸子的滞了滞。
在回过神来之后,贯来温润带笑的面容此刻也是覆上了一片阴寒,眸眼之中似毒火一般的冷冽愤怒瞬间席卷了眼球,星眸深处,还有一抹沉痛之色流转。
沉默了许久,低沉到有些沙哑的嗓音才缓缓溢出薄唇,“当年王爷……竟然是万箭穿心尸骨无存么?!”
出岫垂下眸子,在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就连身体,都在微微地颤抖了几下。
连枢没有说话,低头看着杯中清黄色的茶渍,狭长魅然的丹凤眼中,流转着一片经久不散的墨色。
万箭穿心,尸骨无存!
出岫自小陪着连枢一起长大,自然明白此刻她的沉默代表了什么意思,“那……当年收敛回来的尸骨,是谁的?”
当年,虽然是全军覆灭,但是,后来前去援助的明国公还是带回了连王爷的尸骨,而且王妃也确认过了,那具尸骨,是王爷无疑,并且以王爷之礼下葬。
“最为熟悉父王的人就是母妃,她既然说了那人是父王,那么,明国公应该没有错敛别人的尸骨。”说到这里,稍稍停顿了一下又继续添了一句,“应当是那名斗篷人胡说的。”
闻言,出岫温润的眉眼之间那些狠厉之色才淡淡地散去了那么一分,缓缓道:“也是,任何人都有可能认错,但是王妃是绝对不会认错的。”
随即,侧眸看向了自己面前红衣绝艳的魅然身影,声音依旧带着化不开的沉,“世子,可以使出明火,那个斗篷人……应该是天水族的人。”
天水族,居于东海尽头,其中有九州十三城,天水族人修习异术,以姬家,花家,莲家为首,九州十三城之上的其他小家族,都分别依靠附属这三大家族。
“嗯。”连枢微微颔首。
漂亮的丹凤眼,此刻却是另有一番思量。
天水族是世间最为隐世的族系,祖祖辈辈常年居于东海九州,与东凌,西芜,北越,南诏这四个国家几乎是并立的存在。
不,甚至可以说,其实力比这些国家还要强大。
因为天水之术,比南诏的蛊毒更甚。
当年的事情,若是有天水族掺和,事情,或许会更棘手。
“东方裕当年不仅和西芜的人勾结,更和天水族的人暗中有来往。”出岫眯缝了一下眼睛,冷冷地开口,随即似是想到了什么,出岫语调微寒地说道:“这件事情,东方老将军是不是知情者?”
东方老将军毕竟是东方裕的父亲,而且,以前尚未离开上京的时候他见过那位老将军几次,对方虽然是武将,但是,一眼看过去,就觉得是那种极为精明的人。
是以,他觉得那位东方老将军不可能不知道。
“东方裕有勇无谋,不算聪明,你觉得那些人就算是合作,会直接找他么?”连枢从另一处随手拿了一本崭新的书卷,漫不经心地翻动着。
在翻动的时候,甚至还可以闻到清淡好闻的墨香。
而那一双眸,在问出这句话的时候,也不知不觉之间添了一抹诡异的邪气。
“世子是觉得东方裕身后之人是东方老将军吗?”出岫看着连枢问道。
“东方裕口中的主子未必是东方擎文,但是,那个老东西绝对知情。”在提起东方老将军东方擎文的时候,连枢的语气并没有多好,甚至可以明显地听出带了一分十足的嫌恶,一双眸子都是阴沉沉的。
听着连枢的话语,出岫似是想到了什么事情,瞬间抬头看向了连枢,恢复了那么一分温润的眸子染尽了诧异与震惊之色。
他在世子身边这么多年,他只听过世子用‘老东西’这个称呼形容过一人。
那次的事情世子并没有详说,他只知道当时世子年岁尚小,被人算计下了迷药,似乎,是有人欲对世子不轨。
“世子,当年那人,……难道就是东方擎文?”现在,出岫都直接喊了对方的名字。
上京之中不是没有传闻说那位东方老将军有特殊的癖好,只是,没有想到竟然是这个,而且,还曾经想对自家世子下手!
连枢眯缝了一下眼睛,轻轻地“嗯”了一声。自从小时候昏迷失去六岁前的记忆之后,那些普通的迷药对她就没有太大的作用,所以她还是看见了那人的面容长相,只是后来她被那个老不死的灌了酒才什么都不知道了而已。
连枢的话音刚落,出岫豁然一声站了起来,面容之上一片冷然。
“你去干嘛?”连枢淡淡地掷出了四个字。
“世子,当年我是不知道那人是谁,现在知道了我决计不能饶了他。”出岫看着连枢,淡淡地道。
“不必了,当年就已经收拾过了!”连枢意有所指地道。
虽然当时什么都不知道,但是她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身处在一个干净简单的院落,院落里面,只有一位丫鬟和一位嬷嬷,从她们口中,她知道了是她们主子救了她。
对方在救下她之后便离开了,她连道谢的机会都没有。
甚至她都不知道对方是谁。
在她回了王府之后,她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找东方擎文算账。
毕竟她从来就不是愿意吃亏的人,更何况还是那么大的亏。
不过,当时她不过九岁,暂时没有那个能力和一朝大将军动手,也没有暗中下手的机会,所以,她就将这件事情告诉了母妃,想让母妃帮她。
的双足就被人砍了。
出岫瞬间睁大了眼睛,“世子,他的双足不是你暗中派人砍的吧?!”
当年东方擎文一觉醒来双脚被砍,这件事情,一直到现在,都是一个未解的谜案。
连枢摇了摇头,然后又点了点头,“不是我,但是也差不过,是母妃。”
闻言,出岫神色倒是没有意外之色。
如果是王妃做的,那么,只是砍了双足只怕还是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手下留情了。
不然,依照王妃对世子的爱护,若是有人这般算计世子,那人横竖不过一个死字!
王妃以前就偏着世子,等世子女扮男装之后,王妃又总觉得是自己亏欠了世子,将世子看护地比自己的眼珠子还要重要。
在宫宴一事之前,无论世子做了什么荒唐的事,捅了多大的窟窿,王妃可以说是真的拼尽全力在护着世子,放眼整个上京,就没有一人能如世子一般肆无忌惮,恣意妄为。
只是,宫宴一事,王妃本来是在宫中的,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王妃回了王府,最后等王妃听闻此事赶回皇宫的时候,世子已经被陛下以雷霆手段给送走了。
那个时候,王妃连见世子一面为世子送别都来不及。
“那世子那次让我放在藏书阁中的东西,可是指向了将军府?”出岫看着连枢,问。
毕竟,现在将军府是他们所知道最为明显的线索。
连枢微微垂下了眸子,殷红的唇划出了一道微微冷冽的笑,对出岫没有隐瞒,“嗯。”
无论如何,将军府,都不是无辜的。
既然需要有人开刀为诱,那么,就先从将军府开始好了。
虽然无法一下子扳倒将军府,但是,到时候挑拨离间总还是有那么几分的。
反正,她不急,慢慢来!
就在这个时候,外面响起了颇为急切的敲门声。
出岫上前开门。
一开门,一个瘦小的身影便直接撞了进来。
暮辞稚嫩清秀的脸上,此刻写满了慌张担忧之色,目光直接捕捉到了连枢,声音几乎带了一抹哭腔,“世子,夙止受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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啧,连小枢在那个时候就对玉小七上手了!oo哈哈~
晚安,好眠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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