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马车缓缓而行!
马车里面,连枢微阖着双眸,假寐,如鸦羽般的睫毛长而卷翘,在白皙无暇的眼睑之下,投下了一层薄薄的暗影。
不知道有没有睡着,反正,呼吸声清浅而又均匀。
看了一眼神色安静淡然的连枢,月拂将卷起的竹帘放了下来,窗外轻缓拂入的微风,瞬间就被阻隔在了外面,车厢之内,有几分回暖。
月拂歪着身子颇为慵懒地靠在了软榻之上,苍白削瘦却匀称修长的指握着刚才取下来的书卷,阴冷沉寂的凤眸眸色偏淡,有些漫不经心地翻阅着。
马车稍稍颠簸了一下,连枢蹙了一下眉便缓缓睁开。
映入眼帘的,便是坐在窗边软榻之上翻阅书卷的蓝衣少年。
少年苍白孱弱的面容精致到没有一丝瑕疵,贯来阴冷沉寂到幽深氤氲的凤眸,此刻有些稍显轻和,至少没有那么深沉到散不开的森凉阴冷,神色虽然散漫随意,但是,从他停留在书卷之上的目光看来,应该还是在挺认真地看书。
午后阳光微暖和煦,透过垂落下来的竹帘落在了蓝衣少年的身上,脸上,发生。
在斑驳光影之下,清瘦颀长的身影,有了一抹说不出来的平和。
连身上的戾气,都有些隐约消弭在了温暖柔和的旭阳之下。
“再盯着看,本王可就要收银子了!”月拂连眸眼都未曾敛动一下,头也不抬地掷出了一句幽幽的话语。
即使是在如此平和的状态之下,嗓音里面,依旧带着那么一两分子的阴冷。
“呵!”连枢弯着唇角有些魅魅然地低笑一声,漂亮邪魅的丹凤眼,精致妖娆的眼尾微挑了一下,有些玩味地道:“本世子可是已经付过定金了!”
虽然只有半两银子,可是,当时月拂也收了不是?!
还配了个不知道比半两碎银子贵了多少倍的价值千金的东海鲛丝编织而成的精致绳穗?!
闻言,月拂的目光终于离开了书卷,缓缓抬头看了连枢一眼,嗤了一声,漂亮阴冷的眸光幽幽地对上连枢玩味的目光,似笑非笑地扬了一下唇角,“半两银子,连世子也拿得出手!”
阴冷平板的尾音,有些沉,一如既往地没有任何情绪起伏。
“拿不出手阿拂也已经收了!”连枢眉梢一挑,看着月拂。
听到阿拂这个称呼,月拂再次拧了一下眉梢。
沉默了片刻之后,较之常人少了几分血色的唇微微一勾,“既然收了小枢儿的定金,那我也不好平白得了那半两银子不是?!”
听到月拂这句话,连枢本就微挑的眉梢再次上扬了几分,就那样静静地看着他,等着他说话。
放下手中的书卷,月拂起身越过案几坐在了连枢身边,唇角的弧度微不可见地加深了几分,孱弱精致的脸上带了一抹旖旎的浅笑,“虽然半两银子不多,不过,看在连月两府的交情上,我就委屈些,不如……今日让小枢儿彻底嫖一次。”
说话在说到中间的时候,还特意停顿了一下对着连枢意味深长地挑了一下眉。
让小枢儿彻底嫖一次?!
这句话最后几个字一出,连枢唇角就忍不住猛地抽搐了两下。
她倒还真是想彻底地嫖一次,但也得有那个能力不是?!
微微偏头看向就坐在自己身侧的月拂,连枢妖娆的嗓音微凉,淡淡道:“阿拂还是别受这个委屈了,毕竟本世子最见不得美人受委屈了!”
月拂只是轻轻一笑,甚至压低声音“啧”了一声,往后一靠懒懒地倚在车壁上,“前往玉嶂山长途漫漫,小枢儿当真不打算排遣一下寂寞么?!”
贯来阴冷寡凉的嗓音,此刻竟然带了几分冰冷的撩人。
“排遣寂寞就不必了,依着你的身子,玉嶂山我们未必上的去?!”连枢淡淡地掷出了一句话。
就月拂那么一副风一吹随时就要倒下的弱不禁风模样,病气恹恹的,能上去的可能性还真不大。
月拂眸光幽凉地看了连枢一眼,没有说话。
随手取了一支挂在马车车壁上的紫色玉箫放在手中细细地把玩,看了一眼玉箫尾端精致好看的辛夷花,放在指腹上动作娴熟地转了几圈,玉箫被转动地只剩下淡紫色的残影。
然后抬了一下眼眸,似有若无地看了连枢一眼,“这是容晞的玉箫?”
“嗯。”容晞喜好辛夷花,在整个上京都不是秘密,留在她这里刻有辛夷花的紫色玉箫,月拂能猜出她并不意外。
“你和容晞关系似乎不错?”月拂低垂了一下眸,目光幽幽地看了一眼仍在指尖转动的玉箫,似是漫不经心的问。
然后应该是不怎么在意连枢是否会回答地径直开口,“怎么?五年前宫宴一事,似乎对你们三人没有任何影响?!”
话语最后,有些幽幽淡淡的玩味。
连枢轻弯唇角,带了几分邪气流转的丹凤眼中没有丝毫笑意,反而有些凉,“阿拂这是在打探当年的事情?”
“如果我说是你会告诉我么?”偏头看着连枢的侧脸,幽幽道。
“不会。”魅然绝色的面容没有多少表情。
“那不是。”月拂手轻轻一收,玉箫自指尖落在了他的手中。
马车约莫在行了一个时辰之后,在一片春意盎然的山脉脚下之下缓缓停了下来,放眼望去,都是一片蓊蓊郁郁的新绿。
道路两旁,栽种满了成行的杏花。
只是,大概是临近玉嶂山,自玉嶂山山顶下溢的寒气将山下的温度都拉低了几分,有些幽幽的寒凉,连带着山脚处的杏花,盛开地都不如上京城中灼艳。
许多杏花树,都是带着一树的花苞。
或洁白如雪,或妖红似血。
两色错杂交织,清冷而又魅然。
尤其是那些将开未开处于半闭合的花苞,在嫩绿新叶的簇拥之下,给人视觉之上,一种说不出来的惊心动魄的美感。
“世子!”坐在马车车架上的出岫从上面跳了下来,站在马车一旁轻叩了几下。
下一刻,马车车门被推开。
一身妖红惊艳绝伦的连枢从上面缓步走了下来。
“连枢!”在连枢下了马车的瞬间,一道阴凉沉寂的嗓音随之传来,然后,一只修长匀称却有几分掩饰不住苍白的手从里面伸了出来。
手上还拿了一件雪色的披风。
接过月拂递过来的披风,连枢直接披在了身上,白皙纤长的指在脖颈间熟练而又迅速地系了一个简单的结。
被一身雪色披风裹着的连枢,那种艳治妖邪的眉稍稍消散了几分,精致无暇的面容似乎都多了一分幽幽的薄凉,整个人看上去,都清冷了几分。
出岫站在一侧静静地看着连枢,沉稳冷静的眸子里面,有些微复杂的眸光闪现。
如果不是一朝惊变,如果王爷和枢公子还活着,世子也不会独自一人承受这么多!
当年在天穹,是他没有护好世子。
世子失踪,他和夙止公子等人几乎找遍了整个天穹都没有发现了世子的踪迹,一年多的时间,他都近乎绝望了,只是,忽然一天,世子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依旧是一袭妖红色的锦衣,似乎被鲜血染就而成,眉眼精致依旧,挑不出一丝半点的瑕疵。
只是,那双漂亮到令人看一眼都觉得惊艳的眸中,以前即使是发配流放到天穹的时候都尚且带着骄僦和恣意,在那一瞬间,再寻不到任何骄僦矜傲,他所能看见的,只有一望无垠的暗色。
如一片黑黢黢的水域,无边无际,沉不见底。
眸子里面所涌动着的,是诡谲到令人觉得惊心的邪肆和狠绝薄凉的戾气。
只是,那样的世子,他也就只是见过一次而已。
至于绯公子,也是在那个时候出现在世子身边。
一瞬间想了那么多在天穹的事情,出岫不由自主地低唤了一声,“世子!”说话的时候,声音有些微微沙哑。
“怎么了?”连枢看了出岫一眼,问。
出岫望着连枢淡淡地笑了笑,声音亦是敛去了刚才的那种低沉,“世子,我陪你一起去玉嶂山吧!”
细长邪魅的丹凤眼极快地闪过一抹清芒,然后对着出岫点了点头,“好。”
“谢谢世子!”贯来沉静的眉眼带出了一抹浅笑。
下一瞬,一道魅蓝色的身影从马车里面缓步走了下来。
衣衫,披风,皆是轻魅的蓝色。
苍白无暇的面容,带了几分幽幽的微凉。
月拂看了出岫一眼,语调幽凉地掷出一句话,“马车上面的一个食盒带着吧!”
说完之后,走到了连枢身边,“走吧!”
连枢对着出岫点了点头。
连枢和月拂在前面缓步慢行,出岫在距离两人约莫十来步的地方跟着,不远不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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