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少奶奶,太太请您去她屋里。”秋霞笑嘻嘻地走进屋来。
林卿卿正坐在窗前的一把明式紫檀椅上,手里拿了一本托尔斯泰的《战争与和平》聚精会神地读着。听到秋霞的话,她有些吃惊地抬起了头:“母亲她们从上海回来了?”
“嗯,刚刚尤嫂打发人来传的话。”秋霞走到林卿卿面前,一边过去扶她起身,一边道。 “哦,”林卿卿合上书,“我记得母亲说要去五六天的,这也才不过两天。”
“前面人来人往的,我看着黄管家在张罗着搬行李,应该是大少奶奶她们都跟着回来了。”秋霞道。
林卿卿心里虽然觉得有些奇怪,可也没有多想,站起来由秋霞扶着,就往外面走。
正是明媚的孟夏时节,空气是那样清爽舒适。林卿卿抬起头,像画布一样的蓝色天幕上飘着几朵白云,宛如大海上的点点白帆。温润和煦的微风迎面吹来,似乎将新的活力吹进她的身体,她轻抚着自己隆起的腹部,只觉得心内轻松畅快。
一进柳韵琴的小客厅,见佟玉梅与廖玉凤两个也在,林卿卿便过去互相道了安,这才由秋霞扶着坐了下来。 “母亲,您找我?”林卿卿道。
“我听卢嫂说你这两天总在屋子里呆着,这么好的天气,该到园子里多走走才是。”柳韵琴道。
“好的,母亲。”林卿卿道。
“我说什么你总是‘好的’,可也没见你有多把我的话放在心上…”柳韵琴揶她一句,“我晓得你们年轻人总是觉得我们话多啰嗦,可我们都是过来人,讲的话可都是为了你们好。”
“母亲您能点拨我们,那是我们的福气,怎么会不晓得您是为了我们好呢?除非是那些不知好歹的人。”佟玉梅不等林卿卿再开口,便接过话去。 林卿卿知道佟玉梅这话是针对自己,似乎也已经习惯了这个女人平日里的无事生非,不但不愿与她计较,反而从知道她去见过香凝之后,对她多了份同情与包容。
“母亲,鸿煊前天带回来一本新书,我是有点爱不释手了,以后一定会注意的,请母亲放心。”林卿卿温和道。
“行了,行了,我叫你来也不是为了指责你…”柳韵琴接过了尤嫂递来的茶,微微蹙了眉:“怎么泡了龙井?”
“太太,咖啡还没煮好,想着您和少奶奶们讲话,怕您口干,就先泡了杯茶给您,咖啡马上就好。”尤嫂陪着笑脸道。
“都下去吧,”柳韵琴摆了摆手,“我们娘几个有话要说。” 林卿卿觉得有些奇怪,尤嫂跟了柳韵琴多年,平日里几乎不离左右,即便再私密贴己的话也鲜少要她回避,今天不知为何连她也被遣了出去。
“卿卿,我们几个之所以提前回来,是因为楉桐那边出了点状况。”客厅里只剩下她们四人的时候,柳韵琴开了口。
听到许楉桐的名字,林卿卿的心即刻被揪了起来。许楉桐这趟没来杭州她似乎就有了一种预感,而此时,这种预感像一块石头压在了她的心上。
“是这样的…”柳韵琴犹豫了一下,“楉桐与你姨母拌了两句嘴,讲了些赌气的话,让你姨母坐立不安…我想着楉桐与你平日里最是要好,要是你能出面去调停,也算是为你姨母分了一点忧。”
“母亲,楉桐因为什么事同姨母拌了嘴?”林卿卿问道。 “原本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可是楉桐偏偏为了气你姨母,讲她…讲她已经和别人私定了终身…”柳韵琴声音压低了几分。
“楉桐与人定了终身?”林卿卿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啊,还是你姨丈家的一个穷亲戚,叫…叫龚什么来着…”柳韵琴道。
“龚家瑶,母亲。”廖玉凤在一旁接了话道。
林卿卿自然知道许楉桐对龚家瑶心仪已久,只是他们两个什么时候私定了终身,她却浑然不知。
“母亲,您是说楉桐与家瑶哥定了终身?这话是楉桐亲口讲的吗?”林卿卿狐疑道。
“当然是她亲口讲的呀,母亲同我们都在场的,这种事还能胡说吗?”佟玉梅插嘴道。
柳韵琴斜了一眼佟玉梅,脸上表情有些严肃起来:“楉桐当着我们的面对你姨母讲的…”叹了口气,她又接着道:“起先我以为她不过一时意气用事,可后来仔细想想,楉桐是任性了点,却也不会拿这种关系名声的事情来与你姨母赌气…”
“卿卿,你们两个这样要好,难道她从来没有对你提起过这件事吗?”
林卿卿有些愕然,听柳韵琴的问话,她极力平复了自己的情绪,然后道:“楉桐偶然会提起家瑶哥,也许是我愚笨,竟然没有往这上面联想。不过我晓得家瑶哥是个老实本分的人,虽说家境不好,可他却上进努力的很。”
“你姨母坚决不能接受这件事,至于那个龚家瑶是什么人品,我并不关心…只是楉桐现在…”柳韵琴欲言又止。
“卿卿,母亲疼楉桐妹妹,一点不亚于对二姐,所以有些话母亲讲不出来,那我来替母亲讲…”廖玉凤看了看柳韵琴,见她点头认可,便接着道:“楉桐妹妹自己讲的,她非但与那个龚家瑶定了终身,而且他们两个已经有了夫妻之实…”
“卿卿,你想啊,母亲与姨母哪里遇上过这样的事情?倘若真的如楉桐所说,要是传了出去,别说姨丈与姨母,就是母亲的脸面也是挂不住的呀。”
廖玉凤口里的话,是林卿卿全然料想不到的。这个问题让她沉默了,似乎落进一个沉思里。她又有点激动,想马上去到许楉桐面前问个究竟。
廖玉凤不见她答话,又接着道:“卿卿,姨母也实在想不出其他的办法来,这才想着让母亲回来找你,也许只有你能帮着想个法子了…”
等到廖玉凤落了话音,林卿卿才猛地回过神来:“啊…母亲…这件事实在有些突然,我…我能先去给楉桐挂通电话吗?”
她匆匆站起身,刚走了两步,又掉转身来:“母亲,我能去趟上海吗?我想当面与楉桐谈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