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黄鸿煊回到自己屋里的时候,已经是夜里九点多了。
林卿卿倚着床头看书,见他进来,忙放下手里的书:“鸿煊,我给你炖了百合雪梨,焖在暖锅里,我喊兰萍让她去端来。”
黄鸿煊道:“你现在要多休息,别总是为我忙碌。”说着走了近前,顺着床沿在她身旁坐下。
林卿卿猜到他是要对自己讲香凝的事情,便由着他,不再去张罗他的宵夜。
等黄鸿煊将黄鸿烨的话毫无保留地告诉了林卿卿后,她陷入了沉思之中。
这一刻,林卿卿很难表达自己的心情,既有对黄鸿烨的同情与理解,又有替香凝的惋惜与遗憾,更有一丝释负感,这种感觉是连她自己都觉得匪夷所思的。
黄鸿煊见她出了神,小心问道:“卿卿,你没事吧?”
林卿卿听到他问话,回过神来:“我没事…鸿煊,大哥确定不肯让香凝姐姐进门吗?”
黄鸿煊点了点头:“大哥确实有他的难处,我能理解,所以不再坚持去游说…你放心,他有他的考量,一定能让那个阿姐下半生衣食无忧,不会委屈她。”
林卿卿一记苦笑:“也许在男人们的眼里,衣食无忧就是对女人最好的照顾吧…”
“卿卿,我不是那个意思…”黄鸿煊慌忙解释道。
“鸿煊,你我之间不需要解释,我懂你!”林卿卿轻轻捂住他的嘴,“鸿煊,你晓得吗,刚才我竟然有一丝窃念,不为旁的,只觉得松了口气。”缓缓放下手,她又接着道:“在我的内心深处,其实很矛盾,既想帮助香凝姐姐找到一个依靠,又担心自己日后受制于人…我苦过,并不怕失去少奶奶的身份,可我却怕失去你…”
“卿卿,你永远不会失去我!”黄鸿煊抱住她,坚定道。“我很庆幸,自己没有像大哥那样服从父亲的安排,不然,我就会失去像你这样真挚的妻子。”
展眼到了元宵节。自清以来,杭州元宵灯会从正月十三开始一直到十五,这几个夜里百姓都看灯赏月,街上还有舞龙舞狮助兴。
新年的这些日子里人来客往,黄府里的饭局、牌局又或者是茶局,从早到晚没有一天停止过,到了元宵,更加热闹起来。
孕期嗜睡,林卿卿醒来才知道黄鸿煊一早便出了门,却也不曾交待去了哪里。
兰萍端了红豆汤圆进来:“七少奶奶,太太让您吃好了汤圆去趟她屋里。”
林卿卿道:“兰萍,家里元宵夜有没有什么特别的讲究?”
兰萍笑道:“七少奶奶,您真是小心…和年三十夜里差不大多,唯一不同的是今天夜里咱们府上会待外客,各位小姐、姑爷们都会回来,一道看舞龙舞狮,还有花灯排鼓,夜里咱们府上可得热闹呢。”
林卿卿倒也不避讳:“毕竟是头一年…我瞧着鸿煊这些日子忙,想着你在府上多年,问你也是一样的…以前在楉桐家里过元宵,也是十分热闹,只是吃的是北方的汤圆,他们叫元宵。”
兰萍道:“太太和许太太虽说是亲姊妹,可许太太毕竟嫁去了北方,很多习俗必定按照北方的了。”
说话间,兰萍从食盒里取出一个瓷罐,舀出一些干桂花撒在红豆汤圆里,又接着道:“七少奶奶,七少爷嘱咐的,让我多给您加些桂花。”
林卿卿舒心一笑,缓缓吃下一口红豆汤圆,道:“甜食里加些桂花,既能去腻又能增香,桂花还有排毒润肺,安神定魄,温补气血的功效,不论男女老少,都可以多用一些。”
兰萍道:“七少奶奶,您懂的真多!难怪您连香包都是用桂花制作,您要是不怪罪,我下次也学了来用它做香包。”
林卿卿莞尔:“哪里,只不过小辰光听阿爹讲过。桂花再寻常不过,只要你们欢喜,当然可以用它来制香包,我怎么会怪罪?”
兰萍道:“您当真是个好主人,一点架子都不曾有,我和秋霞都觉得我们两个是走了大运才能跟了您。”
林卿卿道:“我们三个从前就投缘,如今又到了一个屋里生活,这也是天意。”
两个人正说着话,秋霞便走了进来:“七少奶奶,太太那边的咖啡已经煮上了。”
柳韵琴每天早饭之后有看报纸喝咖啡的习惯,秋霞这么一说,林卿卿知道她是在催促自己,赶紧放下碗勺,漱口之后便往前院走去。
林卿卿进到柳韵琴起居厅的时候,二姨太张氏也正好进门。
彼此问了安,柳韵琴开了口:“卿卿,我听卢嫂讲你腌了些咸冬瓜?”
林卿卿点了点头:“是的,母亲。”
柳韵琴微微蹙眉:“卿卿,听说那种东西闻起来臭哄哄的,能有什么营养?你现在怀了身孕,不吃也罢。”
林卿卿外婆祖籍宁波府,咸冬瓜是当地百姓家常小菜,她从小随着母亲与外婆一道吃饭,对这道小菜自是情有独钟。这些日子因为孕期反应,她胃口不佳,想起来咸冬瓜下饭利口,这才让秋霞腌渍了一些。
黄府是杭州城内数一数二的豪门,即便家仆杂役的吃穿用度也比寻常人家要高出许多。听她讲完,林卿卿知道柳韵琴一定是觉得自己这样做失了体面,也不愿辩解,只道:“我都听母亲的,以后不会再腌了。”
虽说她答得乖巧,可柳韵琴却没有到此为止的意思:“你二姨娘不是外人,当她的面我也不避讳什么…”放下手里的杯子,又继续道:“你不管以前是怎样的出身,既然嫁给了鸿煊,你就是黄家的七少奶奶,你一言一行都代表着鸿煊的体面。”
“我也不是针对你,只是你三个嫂嫂从小家里规矩都多,晓得哪样该做,哪样不该做。”
张氏见林卿卿微微红了脸,便出来圆场:“大姐,说一千道一万,您都是为了他们好,卿卿哪能不晓得?不过我没进府的时候倒是尝过咸冬瓜,当真利口下饭的很。”
柳韵琴道:“利口下饭的小菜多的很,让厨房多做几样不就成了?”
林卿卿怕张氏为了自己再吃了话头,忙道:“母亲的教诲,我都记下了,以后不会再擅作主张了。”
柳韵琴依然沉着面孔:“你向来跟楉桐亲近,她是我从小看大的,哪里都好,只做事一贯我行我素,这点你可别学了来。”
“是谁在那里念叨我?难怪我一进大门就打了好几个喷嚏。”不等林卿卿答话,许楉桐已经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