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对黄鸿煊而言,艰辛且又漫长。书房里,他喝下一口酽茶,呆呆地向窗外望着。
这个家,一直由黄廷承与黄鸿烨两人掌舵,可如今他们两个,一个躺在病床上情况堪忧,而另一个则被带走调查毫无音讯。更有上海方面面临的情况,倘若处理不善,非但黄鸿烨会有牢狱之灾,便是这个家,也很难再支撑下去。
商馆与府里上上下下几百号人,加上黄家祖孙三代,全赖黄氏商馆生存着。倘若这个商馆当真因此倒了,那眼前的一切都将不复存在。
黄鸿煊真正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他极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他需要努力地挽救这一切。
思绪万千之间,身后传来轻轻地脚步声,黄鸿煊转过身:“卿卿,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
林卿卿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我也睡不着,干脆过来陪陪你。”
黄鸿煊知道刚才那句话问了也是多余,黄福良当着他们夫妻的面讲了上海的事情,自己又大半夜跑了来书房,林卿卿这一宿肯定也是睡不成的。
看着满眼忧色的妻子,黄鸿煊情不自禁道:“对不起,卿卿…”
“鸿煊,我们是夫妻,本该同舟共济…”林卿卿打断他,“家里出了这样大的事情,五哥在医院陪护父亲,母亲那里你又不愿去讲,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在这里承受着这份压力。”
林卿卿这几句话,触动了黄鸿煊满腹的心事,他不由得落下泪来。
“我从小被父母兄长照顾,现在家里出了事,才发现我这些年除去读书,竟然一无是处。”
“鸿煊,你不要妄自菲薄…无论父母兄姊,还是我与阿骊,都因为有你这样满腹经纶的亲人而感到骄傲。”林卿卿望着他,“你在经商的领域上虽说是羽翼未丰的新人,可你善于思考,做事沉稳…现在既然担子落在了你的身上,那就把它扛起来,真的遇上难事,我们同二姐、五哥他们一道商量,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坎。”
“卿卿…”黄鸿煊对着她点了点头,“为了咱们这个家,为了你,为了阿骊,你放心,我一定会扛起来这份担子。”
“鸿煊,我信你!”林卿卿的目光,坚定而又温暖。
“我长这么大,做的最正确的事,莫过于娶了你…”黄鸿煊擦了一眼泪,对她道。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鸿煊,同甘苦共患难是夫妻之间最基本的情意…”林卿卿拉过他的手贴在脸上,“谢谢你给了我一个家,更谢谢你这样来爱我…”
正讲到这里,忽听到窗外有人轻声叫道:“鸿煊,你在里面吗?”
耳熟的声音,让黄鸿煊一愣,他掀开帘子一角向窗外看了一眼,果然是二姨太张氏,于是忙隔着玻璃道:“二姨娘,请进来吧。”
张氏推门进来的时候,瞧见林卿卿:“卿卿,你也在…我会不会妨碍你们两个讲话?”
“二姨娘,这么晚您怎么也没睡?”林卿卿将她让到椅子上坐下。
“睡不着,所以来找鸿煊说说话。”张氏道。
“哦…那二姨娘您与鸿煊聊着,我先回房去…”林卿卿是识趣的人。
“不用,卿卿,你在这里正好,我们一起说说话。”张氏道。
林卿卿听她这样讲话,收了脚步,重新坐了下来。
“鸿煊,卿卿…我刚劝着太太睡着了,才从她房里出来…路过鸿烨书房的时候,听到黄管家在他屋里接电话…”张氏看着他们两个,话到这里却停了下来。
“二姨娘,您都晓得了?”黄鸿煊心里已经有数。
“生意上的事情我一窍不通的,可还是忍不住想要来问问…”张氏犹豫一下,问道:“依照现在这个情形,商馆的损失应当不会小。鸿煊,你有没有想过怎么来应对?”
“二姨娘,不瞒您说,我还没有什么好主意。”黄鸿煊道。
“这些年商馆大大小小的事务都是鸿烨在帮老爷打点,现在他们两个同时撒了手,确实让你为难的。”张氏轻叹一口气,“不过依我看,眼下当务之急,是要先稳住上海那边的情况。”
“二姨娘,您说的对…”黄鸿煊点了点头,“我预备着明早就去上海,不管怎样,我要先见到大哥才行。”
“鸿煊,那个农商部隶属于政府所辖,可不可以先请姨丈出面疏通一下?”林卿卿开了口。
“好,明天一早我就往北京打电话。”黄鸿煊道。
“鸿煊,我觉得这不是一件小事,你应当请太太出面打这个电话。”张氏道。
“二姨娘讲得在理…即便你现在瞒着母亲,等姨丈接了电话,母亲还是会晓得的…”林卿卿道。
“好,明早我先去见母亲…”黄鸿煊想了一下,“二姨娘,五哥在诊所陪护父亲,我恐怕来不及与他碰头,请您转告五哥,这些日子总商馆的事情还要请他和二姐一道多劳心。”
“放心吧,鸿煊,他是家里一份子,这是应分做的事。”张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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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鸿煊,刚才黄管家说上海那边已经出现大量抛盘,如果有人趁着这个档口吸进咱们商馆的股票,那后果不堪设想…”林卿卿道。
“这话没错…”张氏接过话道:“鸿煊,你要不要明天早上先往商馆提点钱带着?”
“是的,二姨娘,多亏了您提醒,我倒是忽略了这个。”黄鸿煊道。
“鸿煊,我记得你以前提过三哥在法兰西学的是经济,眼下商馆遇到的难题恰巧是西洋传来的,我觉得有必要让三哥晓得,也请他给出一些主意。”
林卿卿踌躇一下,还是将后半句讲了出来:“还有,父亲现在虽然度过了危险期,可毕竟是遭了这么大的罪,一时半会儿不见得就能大安…”
“是的,这话我原本也想同太太讲的,可又怕太太多想…”张氏接口道:“法兰西远隔重洋,不是说回就能马上回得来的,即便老爷身体大安了,鸿熠出去了这么多年,也该回来看看了。”
黄鸿煊点了点头,认可着她们所讲的话。
“鸿熠要是能回来,将来你们兄弟几个一道打理商馆的事,老爷也能好好养养身子。”张氏轻声叹了口气,“我进黄家门二十多年,眼看着老爷将心思都扑在商馆里,没年没节的,他这毛病生生是给累出来的。”
张氏这几句话,确实说进了黄鸿煊心里。他知道父亲将商馆视作生命,他要尽一切力量去化解眼下的危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