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日子,纪深爵让工人修复了别墅后院那栋小楼的原貌。
虽然小楼还有烧焦的痕迹,可住人已经完全不成问题了,里面的家具,按照原来的一比一添置了完全相同的,与言欢住在这里面时,相差无几。
夜里,纪深爵睡不着,这段日子,镇定剂打多了,产生了耐用性,哪怕是长效镇定剂,对他的睡眠都开始毫无作用。
整夜整夜的睡不着,像是一个枯死的躯壳一般,行尸走肉。
纪深爵独自一人进了阁楼。
他坐在阁楼的老旧窗柩边,看着窗外亮堂的月色。
北城四月的天,夜色微凉。
不远处的别墅区,似乎有人家在庆祝喜事,正放着连绵不绝的烟火。
那些烟火,灿烂易逝,绚烂闪耀。
纪深爵透过那些喧闹烟火,仿佛看见曾经言欢被困在这座小小阁楼里,也坐在这扇窗棂边,独自一人无数次看窗外烟火瞬间填满这黑暗房间的光亮瞬间。
若那些落在她眼中的光亮,都是他亲手放的烟火,该有多好。
可他终究,是失约了。
纪深爵坐在窗棂前,摸出那枚钻戒,看了许久,发怔。
这钻戒,是当初他花了重金在一场拍卖会上拍下的,又由全球话。
怕说错。
想了老半天,纪深深说:“哥,言欢姐的骨灰不能一直不入土吧,这不太好。”
纪深爵似是终于疲了,懒得与他们这些人辩白了,道:“你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纪深深咽了咽唾沫。
可又是谁,在第一时间就封锁了言欢的死讯。
纪深爵仿佛骗着所有人,苍白无力的对所有人说:言欢没有死,她没死。
纪深深对下葬这件事拿不定主意,问:“哥,这件事儿……要通知言欢姐的外婆吗?”
杨华,她还不知道自己的外孙女过世的消息。
杨华年纪大了,经不起情绪的折腾。
纪深爵道:“不必了,这件事,我知道就好。其他人,不必为这件事买单。”
纪深深愣了下,这才明白,纪深爵没有疯,清醒至极,但他想疯,想骗自己,言欢姐没有死。
纪深爵神志清晰,纪深深这才放心离开。
小小的阁楼里,又只剩下纪深爵一人。
纪深爵看向不远处高桌边的骨灰盒和言欢的照片,嘲弄疲倦的笑了笑,“欢哥,我还是不想承认,你真的走了,但他们所有人不停的提醒我,你真的走了。其实不需要他们提醒,我也知道,你走了。那天晚上,是我把你从火海里抱出来的,我怎么会不知道呢。就让我自己骗骗自己也不行吗,还是我连骗自己你没死这件事,我都没资格了?”
窗外,烟火还在腾空绽放着,发出“啾啾”的声音,明明是狂欢,可这烟火声,却衬得纪深爵,越发落单了。
……
言欢的骨灰,下葬那天,风和日丽。
纪深爵挑了块隐私性极高的风水宝地,那地方依山傍水的,只有言欢一块独墓。
纪深爵怕她孤单,在她墓碑边,种了一棵合/欢树。
他笑着说:“本想将院子里那棵大合/欢树移栽过来,可若它来陪你了,谁又来陪我,你委屈一下,谁叫我自私惯了,等以后吧,我活腻了,就来陪你。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生而为人,自/杀好像太不地道了。不过我若太想你,就来找你。”
云淡风轻的说辞,像是死这件事,不过仅仅是一件事罢了,不算独特,不算重大。
那墓碑上,贴着言欢生前的照片。
纪深爵俯身,在那墓碑的照片上,落下一个眷恋的吻,笑着,眼角却红了,他看着她的墓碑说:“都说头七有鬼魂回巢,你怎么也没来吓吓我。”
他这一生,都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可她不知道,唯有她,他希望是有来生的。
可她,大概是不愿了吧。
可纪深爵这样霸道的人,有没有来生这件事,他说了算。
那墓碑上,刻着醒目的行书字体——
“纪深爵之爱妻。”
……
这一年的除夕夜,纪深爵在小阁楼下面,点了好多好多烟花。
那些烟花成排成排的直冲云霄,发出啾啾啾的声音,悦耳动人,在暗夜的漫空中,绽放绚烂。
纪深爵一人,黑衣黑裤,站在阁楼下,望着漫天光亮的烟火,轻轻地说:“欢哥,我给你放烟火了,喜欢的话,今晚来我梦里见见我吧。”
言欢走后,纪深爵那么深重的思念,可蹊跷的是,言欢从不入他的梦。
像是痛恨的惩罚和折磨。
这大半年来,纪深爵失眠的时间,也远多过睡眠的时间。
就连做梦这件事,都是奢侈的,何况是能梦到言欢的美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