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0章 找不到最初的自己
苏七进了宫。
直接朝年轻太后的德盛宫而去。
她来之前，先派人与小皇帝和太后报了信。
所以她到的时候，两人都在。
太后褪下了她那身珍惜的太后制服，换了一身普通的衣裳。
雍容华贵的气质不见之后，她身上多了些邻家姐姐的温和，少了勾心斗角、追名逐利的野心。
见到苏七，小皇帝张了张嘴，还像以往一样先问了好。
苏七打量他们一眼，知道他们这是做好了准备。
她走到太后的身侧坐下，还未待她说话，太后便先开口道：“皇儿，你先出去，我想与苏七单独说几句话。”
小皇帝抿抿唇，按照她的吩咐离开。
殿门关上之后，苏七才看向太后，“你这是已经准备好了？”
太后苦笑一声，“哀家不准备好又能如何？你们按照约定好的那样做了，哀家还能有什么不满足的？”
苏七抿了下唇，“那你想与我单独说什么？”
太后看着她年轻绝美的脸，蓦地想起她刚才换装时看到的铜镜里的自己。
那般一板一眼，被权势迷了心。
她也有过与苏七一样的时候，以为自己可以帮助所有需要帮助的人，可以改变一些成规，可以天真浪漫，活得有滋有味。
可她终究还是将自己推上了一条不归路。
并且，她还在不归路上越走越远，以至于几乎找不到最初的自己了。
所以，在认清楚这些之后，她愈发的觉得自己不堪，也明白了苏七能吸引夜景辰的东西，是她终其一生都做不到的。
“似乎还欠你一句真诚的抱歉。”
苏七对于她的话倒也不诧异，“你能想明白最好。”
太后默了默，好半晌才垂眸低笑一声，“你与景辰要离京的消息，哀家已经知道了，景辰受你的影响改变了不少，哀家祝福你们。”
苏七点点头，却没有什么要与她多说的。
她今天入宫，只是想给太傅幼子的案子，划下一个句号，亲眼看着太后入冷宫。
太后有千言万语到了嘴边，最后又咽了回去，释然的吐出一口浊气。
“多余的话，哀家就不说了，以后的路还很长，望各自珍重。”
话音落下，她率先站起身，拿起身边的一个包袱，一步步朝厚重的殿门走去。
殿门打开后，外面跪了一地的宫人。
小皇帝站在最前面，眼圈泛红的望着太后，“儿臣送母后过去。”
太后摸摸他的头，应了一声‘好’。
苏七一直跟在后面，直到太后进了凄凉的冷宫，她才朝站在原地的小皇帝走过去。
他穿着明黄色的龙袍，身边人都谨慎的离他数米远。
他还不到十岁，便要将整个东清都扛在肩上，也是有些可怜。
“过几日，待先帝的下落有消息后，我们便会离京，到时候就不来告别了，以后你一个人要面对所有，多加保重。”
小皇帝仰头迎上她的视线，“就不能……不走么？”
苏七摇摇头，“现在开始，你要学会靠自己了，每个人都有自己想做的事、想走的路。”
小皇帝垂下头，眼里蓄满泪水，却不想让苏七看到。
苏七拍拍他的肩膀，“我能替你做的，便是将几个能力不错的小家伙都留了下来，能教他们的，我都教了，你与他们也相熟，未来会如何，就要看你们自己的了。”
小皇帝闷闷的应了一声。
见他这样，苏七心底也不是滋味。
但他既然选择了做帝王，这些便都是他应该要学会承担的。
苏七转身离开。
直到她走远了，小皇帝才泪眼模糊的抬头，眸光逐渐变得坚定……
……
百条沟的悬崖壁面，有一处凹进去的坑洞，上面望不到头的悬崖顶，下面是万丈深渊。
先帝鲜血淋淋的躺在里面，腿骨严重断裂，有骨头刺破表皮，直接显露在外面。
他一动也不能动，除了腿骨之外，他的肋骨也因为坠落而断了数根。
这几日，他昏昏醒醒，连张嘴说句话都是件十分困难的事。
他一只完好的手始终抱着那个装有复生仪式的包袱，半睁半合的眼里满是不甘。
他怎么都没有想到，他走投无路时选择一跃而下，要面临的结果竟然是这样的。
虽然求来了一线生机，但又以另外一种方式，将自己逼入了绝境。
他隐隐约约的想明白了，若他当日不跳，而是死在夜景辰的手里，那夜景辰与苏七必然不会让他与复活仪式一同下葬。
原来竟是他自己促成了杀心所说的结局。
思及此……他猛地咳了起来，血液呛入气管，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他唇角忽地勾起阴邪的弧度，艰难而咬牙切齿的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夜景辰、苏七，历史的走向，你们是绝对改变不了的，若干年后，杀心还会得到复活仪式，你们所做的一切，都将变得毫无……意义！”
最后一个字音落下，他虚弱的阖上眼皮，似乎料想到了自己会结束还什么都没做成的一生，他又重新睁开眼，留恋的望向半部复生仪式，这样阖眼睁眼的动作，持续了好几次，他才油尽灯枯的瞪圆眼睛，死不瞑目……
当天晚上。
大雨倾盆而下。
电闪雷鸣之下，百条沟的悬崖方向出现了严重的泥石流。
京城中也同样下起了大雨。
苏七收到百条沟出现自然灾害的消息的时候，正在明镜司中，与夜景辰一起做最后的交接。
她脑海里第一反应便是，“先帝应当就是这样与半部复生仪式，葬身于百条沟的。”
夜景辰看向她，“果然如你所料，他促成了他自己的结局。”
“可我没有料到，他葬身于那处是因为自然灾害。”苏七蹙了下眉头，“泥石流的危害不小，我们压根不知道他葬身在哪个位置，想要改变历史，便要找到他的尸身，并且毁掉那半部复活仪式才行。”
夜景辰知道她的担忧，“我会传达命令下去，不管耗费多少人力物力，这件事直到将他的尸体找出来才算结束。”
苏七点点头，眼下也只能这样办了。
他们不知道的是，在他们说起复生仪式这四个字的时候，一抹身影停顿在外面，而后便悄无声息的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