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子之心,好啊,真好!”
令人惊讶的是,明明唐天羽已经拔剑相对,但百里邱心脸上却无有一丝慌张同愠怒,只是前后看了看两个杀意已决的年轻人,就像是家中长辈望向后生子侄的宠溺。
这莫名其妙的场景,竟让唐天羽有些无所适从,但想想师门的考核,想想虔溪村百姓们无助的脸,他还是深吸一口气压下了心底的不适,坚决地将剑拔出,剑锋正对老庙祝眉心。
“今晚前来,是要用老先生的性命,换虔溪村民警性自救,并非因为仇怨。”
心中做好计较的唐天羽目光如电,朝着老庙祝缓缓说道:“此事之后,天羽会将老先生好生安葬,以为祭祀!”
“真是个好孩子,可惜选错了路。”
面对沸腾着杀意的唐天羽,百里邱心先是称赞,顿了顿又痛心疾首,语气中满是遗憾和不舍:“若是你们二人真想救虔溪村,救这里的信众,此时最该做的不应是向我挥剑,而是同我们一道祈祷。修行者的愿力是普通百姓的百十倍强,若是你们肯同我们一起,上神一定能听到虔溪村的祈祷,遣神使来救我们于绝境!”
“这老头已经疯了,动手吧!”
一直站在老庙祝背后的唐念凡终于忍不住了,双臂平展如鹰,十指内勾形爪,两团明晃晃的橙红色灵焰便从爪心生发,翻滚着变大。
须臾之间,两团灵焰便凝成两颗火球,照得子夜村庙里外透亮。
在这一片橙黄色的光影中,还有一抹刺眼的银光,撕风而袭刺,正是唐天羽的正面抢攻。
于此同时,已经势成的唐念凡也将双手向前挥击,两枚灵焰火珠拖着焰尾应势飞出,杀意沸腾。
经过真灵寻觅又见天地,此时的唐天羽和唐念凡已经算是蜕凡境中的好手,两个前后夹击,便是蜕凡巅峰的修行者也得小心应付。
虽然老庙祝有修为在身,但从祭祀时远处感应到的气息看,也并没有超过蜕凡范畴,加上受到阵法的反噬,这才是唐天羽不积极游说杨凡一同加入的根本底气。
面对两人来势汹汹的一击,百里邱心知道再谈其他已无意义,叹息了一声后,侧旋身体,双掌飞扬,只用两指就夹住了唐天羽的长剑,又把两颗来势汹汹的灵焰火珠给生生拍散。
“喝啊!”
不等两个惊骇的年轻人有什么动作,一股强横的灵力波动自老庙祝体内爆发,环状的冲击波将两人撞开。
待得两兄弟后背抵墙,百里邱心好似已经换了个人般,白色的眉发飞扬,赢弱的身体好像充足了气,横生鼓涨的筋肉竟将宽松的神袍都撑得绷紧。
尤其是他的双臂,膨胀得更为夸张,虬缠暴起的经络里头游走的仿佛不是血液,而是某种银色的光。
世家出声的弟子都是懂行的,自然明白老庙祝施展的,是极为高明的秘术,战力只会比形象更加夸张。
可他们想不通的是,既然有这样一身本领,这老货天天搁石滩装怂人是要干嘛呢!?
“凑,还是个硬手,来试试我的!”
唐念凡脚跟一点墙面,体内灵焰真气充盈双臂,只在飞身而去的三丈距离内,双臂便膨胀得跟双腿一样粗,气血蒸腾的声势竟不弱于百里邱心。
银色的巨臂同冒着白气的赤红色巨臂交错,“砰”得一声炸响,如旱地天雷。
……
话说唐星给无双四杰说完任务目标后便不见所踪。
杨凡四人还以为领队隐于暗处,但实际上,唐星已经披星戴月重回到了受灾最严重的东岚山脉,并且见到了久候多时的兄长。
说实话,唐星对于此次的领队职责,其实是不理解的,因为在他看来,领导四名弟子翻越群山,和他如今要做的事,根本毫无关系。
这一路下来,在这茫茫群山之间,他无数次思索,都没想出什么靠谱的答案,正憋着一大堆问题,如今看到兄长,哪里还忍受得住。
踏着罡风来到兄长身边,正欲要开口问,却听唐罗开口问道:“如果只是你一人,从毗摩质多原到这儿,需要多久?”
不知道兄长为何问这个,但唐星还是仔细思量:“我会飞遁的秘术,开三重金刚印护体,非极巅处的罡风雷霆伤我不得,若日夜兼程,除去行功回气的功夫,最多二十日便能抵达此处!”
听到唐星答案,唐罗又问道:“那为什么明明二十日就能抵达的路程,却用了这么久呢?”
“还不是兄长要我当着什么领队!”
说到这个,唐星就气呼呼的:“念凡和天羽就够累赘了,另外两个更累赘,以至于很多近路都不能走,很多可以直接趟过去的地方飞得要绕路,若不是这样,我早就到了!”
听到唐星抱怨,唐罗只是笑笑,又问道:“早晚皆是抵达,可你过来时是否想过,独行抵达中洲和带队来到中洲,其中有什么差别呢?”
“差别?”
唐星细细品味着唐罗的问题,有些失神。
他想到这一路从戈贡来到中洲,为四个累赘排忧解难,除了他们看到的早晨领队,到了晚上他们休息时,他还要为明日的路先行踩点。
因为戈贡神山太大了,并没有完整的地形图,这些天他们走的路线,其实都是唐星晚上先过一遍,确定没有足够的危险,才领着走的。
幸苦肯定是幸苦的,但也将后山四个学生完整带到了中洲,这一路上制定线路,发现问题,解决问题,几个月下来,肯定是有些收获的,但他又说不出具体的来。
看着唐星若有所思的模样,唐罗悠悠开口道:“其实修行同赶路是一样的,要想最快抵达,最好的方法就是目标明确,抛开一切轻装上路。
但这样的方法,虽然足够得快,收获却不一定是最大的,因为抵达并非结束,而是新的开始。”
唐星隐隐有些品出其中味道,但还是有些疑惑,于是双眉紧锁,像是难以取舍:“可负重前行,累赘缠身不得畅快,或许连目的地都抵达不了,又该怎么办呢。”
“目的地?哪有什么目的地。”
唐罗失笑道:“若真要说有,那么所有人的目的地都是一样的。不论西贺巅顶的君王圣者,还是浑噩度日的走卒贩夫。大家都是从一无所有里来,归复一无所有里去。相较于两段无尽漫长黑暗,所谓生命,只是一闪而逝的烟火罢了。”
经过《苦神离欲功》的锻炼,唐星一度以为自己已经达到无悲无喜,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心境修为,但听完唐罗的话,还是感到莫名的震撼。
西贺有史以来最年轻的武道君王,都只将生命看作是一闪而逝的绚烂烟火,他的视界仿佛一下子被打开。
而被打开后,新的问题也就出现了。
“一闪而逝的烟火,那么决定其是否绚烂的根本,究竟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