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三十,是成国公府嫡长孙女孙嘉柔的出嫁之日,府上张灯结彩,一派喜气洋洋。
成国公府乃当今太后的娘家,嫡长孙女出嫁,自是宾客如云,永宁侯府一家自然也要去道喜。
秦绾妍三姐妹一到成国公府,就去了孙嘉柔的闺房看新娘子,顺便把准备好的贺礼送上。
此时,孙嘉柔已上完妆,凤冠霞帔加身端坐着,端庄柔美又带着几分娇羞,眼里是对未来婚姻生活的期许,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对一个未知的未来所产生的恐惧。
听着闺中小姐妹们的祝福语,她微微低着头,含笑应着。
看着她这副神情,秦绾妍有些恍惚,自己也曾露出过这种神情,在前世出嫁之时,怔了半晌,她迈步上前,由衷赞美:“嘉柔表姐真好看,表姐夫见了定移不开眼。”
见秦绾妍来了,闺房中那些贵女也纷纷向来看过来,见她今日穿了件晚烟霞紫如意云纹长裙,头上簪着一对海棠滴翠珠子碧玉簪,妆容淡淡。
她这样打扮低调却得体,又不会抢了新娘子的风头,跟平日里那个时时刻刻想着艳压芳群而精心打扮的姑娘大相径庭。
明明瞧着是个挺懂事知礼的姑娘,怎的前两天就闹出那么大动静?难道真应了那句静若处子动若脱兔?
孙嘉柔听着她赞美,艳若桃李的脸又红了几分,嗔怪一句:“你这丫头就会打趣我。”
秦绾妍俏皮一笑:“嘉柔表姐,你就听不得实话了是吧?”说罢便将贺礼送上,“祝嘉柔表姐跟表姐夫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听着她俏皮直白却又真挚的祝语,孙嘉柔羞红着脸嗔了她一眼,然后欢欢喜喜地接过贺礼并道谢。
随后,秦君妍和秦芳妍也将贺礼送上,说了祝福语,然后坐下,与其他贵女一起陪着孙嘉柔说话。
作为即将出嫁的新娘子,孙嘉柔心底既雀跃又紧张,有一众闺中好姐妹陪着说话,紧张感才有所缓和。 吉时将到,孙嘉柔让秦绾妍到她跟前,拉着她的手,语重心长地说了一句:“绾绾表妹,你已经长大了,以后莫要任性。”表妹这两天的事迹,她也有所耳闻,只是方
才人多她也不好跟表妹说。
秦绾妍从来就不是爱哭的人,可听到表姐即将上花轿还在关心她的事,忽然鼻子一酸,重重点头:“嘉柔表姐,你放心吧,我有分寸的。”
吉时到,新娘子一般由弟弟或者兄长背着出门上花轿,孙嘉熙作为嫡亲兄长,前来背着孙嘉柔出门。
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秦绾妍想起前世自己出嫁时,跟人打架被打得鼻青脸肿都不哭的怀瑾,背着她出门时哭的不能自已,声音哽咽地叮嘱了她很多话。
其中有一句,她如今还记忆犹新,他说:“姐,你一定要幸福,若是姐夫欺负你,你要告诉我,我去帮你讨公道。”
眼眶湿润,视线模糊,她眨了眨眼将泪水逼回去,然后若无其事地往后院设宴席的方向走去。
此时宴席也即将开始,所有女眷都聚在一处,很是热闹,趁着还未开席,不少夫人还与自己相熟的人交谈。
秦绾妍扫视一眼在场的女眷,很快就看到傅氏的身影,此刻傅氏正言笑晏晏地与一位夫人交谈。
她思量再三,然后笑意盈盈地走过去打招呼:“伯母。”
看到秦绾妍过来,周围几位夫人的谈话声异常默契地止住,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她与傅氏。
最近几天,她的事传遍京城,就连永宁侯也因教女无方被参了一本。傅氏作为她的准婆母,大概也会对这个整天惹是非的准儿媳不满。
众人等着看好戏,只看傅氏面对她会有什么反应。
不仅是她们,秦绾妍也想知道傅氏会如何应付自己,只笑盈盈地看着傅氏,眼里波光流转,藏着几分狡黠。
傅氏见了她,脸上笑容忽地变得和蔼,上前两步,亲切地握住她的手,语气温和:“绾绾,可算看到你了,多日不见,伯母真是想你想得紧。”
这不符合常理的反应,众人瞬间怔住,下意识观察傅氏的神色,看她是否在虚伪造作,可见她笑得和蔼,眼神也温和慈爱,俨然看到亲闺女似的,又是一愣。
这不对啊,温夫人这是消息不灵通,不知道外面的人怎么说她这准儿媳吗?
不止是她们,就连秦绾妍也懵了,呆愣愣地望着傅氏,一时间忘了回话。
这不是她想要的,她前两天这样做,就是想在今日看到傅氏对自己态度有所转变,然后她再接再厉,让傅氏彻底厌恶她这个准儿媳,从而不想温彦宸娶她。
谁能告诉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傅氏看她愣住没说话,瞪大杏眼不敢置信地望着自己,便知儿子不是在骗她,这两天发生的事,都是因为她儿子跟人家小姑娘闹不愉快,然后人家小姑娘故意气她儿
子的。
这两天听着外面的流言蜚语,她自是生气的,好不容易对这小姑娘有所改观,这小姑娘就闹这么一出。
幸好儿子昨晚找她谈话,不然今日冷着这孩子,伤了这孩子的心,还把准儿媳推远了,她日后定会后悔不迭。 傅氏淡淡看了周围看戏的人一看,亲昵地拉着她坐下,柔声安抚:“绾绾,这几天你受委屈了,外面的人不了解真相,人云亦云抹黑你,你莫要跟他们计较,当心气坏
身子。”
秦绾妍听着她温言软语的安抚,太阳穴突突直跳,忙道:“伯母,他们说的都是真的,我……”
“你这孩子就是诚实。”傅氏打断她的话,又和颜悦色道,“伯母知道你跟别人打架是真的,但你也不是故意的,都是他欺负你在先,你为了自保迫不得已才动手的。”
“!!!”
秦绾妍登时如遭雷劈,她亲娘都没试过在她跟别人打架后,主动找借口帮她开脱,如今暂时性的未来婆母,竟然温温柔柔地帮她找借口,还安抚她的情绪。
若是傅氏不安抚她,最好对她不冷不热的,这样正中她下怀。可现在傅氏不按牌理出牌,好生安抚她一顿,她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满满的挫败感向她袭来。 她去跟别人打了一架,还主动跟那帮纨绔子弟斗蟋蟀,最后傅氏的表现却在无声地告诉她:你这两天作天作地都是白费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