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江没料到于道明提出徐璃负责是虚晃一枪。
徐璃负责的工作太多了,实际掌管省正府全面工作,哪有精力参与繁重琐碎的招投标工作?于道明是以徐璃为幌子,拿掉叶江的组长头衔。
褚圆是目前省正府排名最末位的副秘书长,比徐璃晚到四个月,也是于道明为逐步建立自己的班底,从市直机关选拔过来的。
“这个……”叶江道,“我……待会儿向世风省长回报一下……”
“这点小事还用专门打扰世风省长?”于道明微笑道,随即拨通何世风办公室座机,三言两语讲完利弊,提议由褚圆“暂代”。
何世风的确没时间过问这种小事,也觉得小小的组长没什么了不起,更不会因为“暂代”人选跟于道明硬,“人工授精连续失败,她产生了急躁情绪,小俩口当我们的面就吵过几回,谁说都没用,唉,我知道根源在于夫妻俩貌合神离,可是有什么办法?现实已经这样了,只能维持现状。”
方晟道:“实际上这件事对她的工作生活都产生负面影响,燕兄,我的观点可能有失偏颇,但我就这么一说,你就这么一听,别往心里去。”
“嗯,你说,旁观者清,或许你是正确的。”燕慎笑道。
“我觉得吧,这件事的立足点就是错的,也就是说根源出问题了,后面怎么纠偏怎么努力都没用。一桩婚姻不是建立在感情基础上,而为了维持四位老人之间的友谊,是不是挺滑稽?婚姻已经错了,还要强行结出苦涩的果实,把悲观传承给第三代,试问一下,这是对儿孙负责吗?不错,他们生养了姜姝,但有权利决定姜姝的人生?”
燕慎脸色凝重,好一会儿道:“你说的都是对的,我,还有我父亲也知道这些,可他们动辄寻死觅活……”
方晟轻轻道:“人总是要死的……”
“方老弟!”燕慎看着对方瞠目结舌。
“听我说一句,真正想死的人不会大张旗鼓告诉所有人,一瓶安眠药足以安静地离世。”
“他们很认真的……”
方晟正色道:“燕兄,我不是恫吓你,姜姝近况很糟糕,再这样下去将导致抑郁症,你知道那种病的可怕程度,到时还不知谁死在前面!”
燕慎勃然色变,握茶杯的手微微颤抖,隔了两三分钟才说:“多谢方老弟提醒,我要回去跟父亲商量。你说得对,之前我们太在乎双方父母的感受,忘了强扭的婚姻给两位年轻人特别是姜姝带来多大的伤害。”
“继续下去只能两败俱伤。”方晟诚恳地说。
“是的,我明白了,”沉默片刻,燕慎陡地抬头道,“瞧我,张嘴就说自己的事,忽略了方老弟专程从双江跑过来,必定有特别重要的事?”
“不算重要,但把我难住了……”
方晟决定还是实话实说。
在燕慎这种人面前,只要被发现一次撒谎,以后便会永远失去他的信任。
听到最后,燕慎淡淡一笑,道:“你知道陈皎怎么评价何世风?陈常委又是如何生气他那次临阵退缩?他的结局是可以预见的,何必在他身上浪费精力?”
“但对很多人来说,仕途上的机会也许失去了永远不会再有,”方晟道,“就拿名单上拟定提拔省经济信息中心主任的程庚明来说,此人燕兄也见过,为人谦和,能力很强,是做实事的好干部。因为梧湘市委干部年轻化,市里没位置升不上去,倘若这次再错过到省城的机遇,必将继续留任黄海,五年后就不属于组织部重点培养的中青年领导干部了。”
“那倒是事实,教授、医生越老越值钱,领导干部恰恰相反,每长一岁就产生无穷恐惧。”燕慎道。
方晟叹道:“所以燕兄应该理解我做这笔交易的动机,实在是昔日老部下们的前程耽搁不起,不敢跟何世风怄气。”
“倘若何焱的官儿也升了,何世风还无动于衷怎么办?”
方晟“卟哧”一笑,道:“领导干部又不是燕兄这样的教授可以终身制,随便什么理由说拿就拿,哪怕卫生不合格都可以。”
燕慎也摸着额头苦笑,自嘲道:“做学问真把脑子做蠢了,是啊,外国语学院院长算什么东西?吓唬学生还管用,在我们这些教授、学者面前……”
“牛博士那边有几成把握?”
“唔,两年前我帮过他一次大忙,所以基本上……不过我不太清楚他在京都大学有多大影响力,说话是否有份量。这会儿他应该没事,我把他叫过来。”
方晟吃了一惊,连忙说:“不不不,我们打车过去。”
燕慎展颜一笑:“知识分子不拘小节,不象你们官场中人讲究迎来送往。京都大学就在附近,他让学生送几分钟的事儿。”
说罢当着方晟的面打电话,牛博士果然一口答应并说十分钟内到。
八分多钟时,牛博士便推开包厢门,笑道:“时间算得准吧……方部长,好久不见!”
方晟起身与他握手,给他斟了杯茶。
“方部长来京都是想请牛兄帮个忙。”燕慎直言不讳道,紧接着方晟又将双江省委常委会人事调整前因果说了一遍。
“噢,方部长想跟何世风做一笔交易。”牛博士到底有一半时间在官场,一听就明白其中关节。
方晟点点头:“情非所愿,违心之举。”
牛博士久久沉吟,似在思索解决之道。
燕慎担心他拒绝,道:“方老弟主要帮昔日黄海那班信得过的老部下考虑,其实整件事跟他半点关系都没有。”
“我知道……”牛博士皱眉道,慢慢啜饮了几口茶,拿起手机道,“我想到一个人了,先出去打个电话。”
牛博士出门后,方晟低声道:“他好像不太爽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