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守福很郑重地说:“岂只下西洋?这位先祖还根据郑和安排伺候过建文帝!”
白钰故作震惊:“郑和在海外找到逃亡的建文帝了?史料没这方面记载!”
“家族一直有类似传闻。”郑守维道。
“不是传闻,守维!”
郑守福从最上层柜架里抽出一只古匣,里面有本泛黄的抄录本,娴熟地翻到中间一页指给两人看:
“这册是先祖郑吉墀儿子郑渊湖根据其父生前回忆整理的札记,关于建文帝悬案交代得很明确,郑、柏、萧三位宝船名医奉命‘常伺至老’,意思是负责养老送终之意。但先祖郑吉墀本身身体也不太好,山里生活条件清苦难寻草药,被特许回家休养……”
郑守福又翻到下页,继续解读道,“先祖郑吉墀病愈后重回建文帝所在的白云山寺庙没遇到人,然后在约定的紧急联络点——某个隐蔽的山洞里得到一封信和一幅画,信里交代因官府开始追查建文帝下落而另择它处;画就是这幅临摹的真迹《寻隐者不遇》,先祖郑吉墀悟出画意让自己不必再找,心中释然后不久含笑而逝。”
白钰压根不讨论那幅画——这也是人之常情,遂道:“学术界一直争议建文帝生死之谜,这封信不就是最有力证据吗?”
郑守福摇头道:“上世纪就向有关部门提交过,问题在于写信人是名医柏濙,信里也没明确提到建文帝仍活着,在考证方面并无太大意义。至于那位柏濙,至死都没回老家,很可能终老在建文帝身边……”
他又翻了几页没找着,边将抄录本放回原处边说,“里面还提到一件奇怪的事,先祖郑吉墀去世后两年,名医萧桁突然出山并派人给郑家传话,要把《寻隐者不遇》送到柏家,强调是当年先祖郑吉墀出山前的约定。人已离世了怎么核实?但当时的人都实在,也讲究诚信,凭着一句捎的话就把世间难寻的天子真迹如约送到柏家……”
“送去干嘛呢?”白钰追问道。
郑守福道:“柏家世代都在勋城,两家始终未尝有缘相见,这段历史迷案也就一直悬着直到今日……”
“如果能有建文帝确切流亡海外之后又返回故土的线索就好了。”白钰叹道。
郑守福轻叩脑门,在柜架上下左右找了会儿道:
“应该有的,年纪大了容易忘事记不清在哪本札记里——先祖郑吉墀身边有位随从叫麻花,曾受郑和密召翻山越岭到南京的龙江关见面,之后隔了数年才返回郑家,问及期间经历闭口不言……”
麻花!
据谈戎透露影子组织、吴伯和张益平都从不同研究方向都挖到麻花其人,觉得麻花在建文帝悬案当中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白钰再沉着也不禁心头微跳,语气却更随意:“他不过是宝船名医的随从,以郑和身份怎会特别注意得到并委以重任?”
郑守福道:“麻花本不姓麻,乃岭南地区有名的拳师武艺高强,不慎染了麻风病险些没命幸得先祖郑吉墀下猛药救了一命此后报恩于郑家,‘麻花’是因脸上斑斑点点而得名。下西洋期间,麻花凭着高超的身手数次救过郑和深受信任,也将龙江关会面及后来发生的保密终身,死后其儿孙才断续透露了些内幕,可惜麻花及家人都不识字,表述能力极差,有些事口口相传可信度又要打折扣,故而有关他的事都散佚于各种札记,始终不能加入相对正规的史料当中。”
“都有哪些内幕?”这回郑守维主动问道,也很感兴趣的样子。
郑守福虽年岁已高思维依旧清晰,条理分明,边将家族重要物件的摆放位置指给郑守维看,边回忆道:
“郑和在海外找到建文帝后,没敢向朝廷禀报而是通过老部下金镛才安置到白云山寺庙,后金镛才调任福建遂转移到更为隐蔽的深山大泽;建文帝逃亡海外前藏于岭南的大笔财富,分批秘密辗转运输过程中也有麻花参与;郑和最后一次下西洋时建文帝已经离世,他也自知时日无多,将麻花叫过去只说了两个字——封山!麻花清除掉建文帝在世间的活动痕迹后,再也无人知晓那批庞大财富的下落!”
白钰轻叹道:“从历史进程看麻花出色地完成了任务,那批财富至今未能被挖掘出来。”
郑守福欲言又止,有关《寻隐者不遇》的话题到此为止。
回到东厢房,郑守福和白钰再度参观近现代郑氏家族名人名录,让郑守维拿钥匙独自进了趟密室,然后才开启祠堂大门参加后面环节的互动。
活动结束,白钰罕有地没回市府大院而直接回宿舍别墅,反锁到书房拿 书房拿起文房四宝,摊开宣纸,一气呵成将印象里的《寻隐者不遇》画了出来。
随后与谈戎视频展示此画,她定定看了数分钟微微颌首道:
“字画水平虽不怎地,意境倒出来了,也难得你强记工夫这么厉害,换我可能做不到。你是迄今为止唯一亲眼目睹两个版本摹本的人,比较出细微差异吗?”
白钰道:
“我发现的共有六处,前五处感觉属于不同临摹者在运笔和风格方面不经意的体现,无关大局,只有一处……你去过白云山吧?”
“路过,没特意游览,怎么了?”谈戎诧异道。
“白云山每当霏雨绵绵时站在山脚向上看,云雾缭绕于黛山葱绿间,半壁皆素,故名白云山。柏家摹本里隐者戴着斗笠钓鱼,说明山间正下着小雨,山峰间若有若无飘着雾气;今天看的郑家摹本却无云雾,笔法很清楚就是没有。”
白钰肯定地说。
谈戎沉吟道:“建文帝在白云山居住了数年之久对大山特性应该了如指掌,不至于犯这种低级错误,那么郑家摹本是错的?”
“你再想想,画中山峰严格对比的话根本不是白云山,发现没?”
“中国古代山水画讲究意境,不可能象西洋油画那样过于真实。”
白钰道:“从写实角度讲水墨画确实比不上西洋油画,然而建文帝书画造诣达到相当水平,写意挥洒、形色兼具,亭子、松树、野草等局部细节可以按美感需要增删,但大框架不能篡改,画黄山,要让人一眼看出这就是黄山,而不是泰山、华山、庐山……”
谈戎被他弄糊涂了,直截了当问:“你到底想表达什么意思?”
白钰斩钉截铁道:“第一,郑家摹本最接近真迹,应该如实复制每个细节而柏家摹本因为真迹年代久代且保管等方面问题,很可能局部墨色模糊而误作烟雾;第二,如果郑家摹本是对的,说明建文帝画的不是白云山!”
“正话反说,反话正说,我觉得一回事儿。”谈戎已有不耐烦之意。
“什么细节郑家不清楚,柏家却一看便知?”白钰道,“基杜与勋城相隔数百公里中间有两座大山,明代交通极为不便基杜郑家不太可能熟悉了解白云山;建文帝故意把白云山画成没有云,勋城柏家却一看便知……”
谈戎顿时恍然大悟,激动得险些跳起来:“左侧‘王’字峰右侧马头峰,**相对耸立,分明就是七沙山啊!我真的糊涂透顶!”
白钰笑道:“建文帝为何先把画留给郑吉墀然后再转交柏家?郑家不知画的不是白云山;柏家虽然知道却不晓得基杜境内的七沙山,必须两家坐到一起才能揭开谜底——暗含建文帝的想法,两家联合寻宝为公能够为民造福,一家就有可能企图独吞,唉,一代落泊君王也真是煞费苦心啊。”
“这样一来很多谜团迎刃而解,”谈戎道,“也证明吴伯、影子组织以及我们反恐中心把七沙山作为目标没错,郑家、柏家世代传承的秘密也在于此吧?接下来该有大动作了!”
白钰知她指的是反恐中心要正式组织更多人手进军七沙山,笑笑道:“结合那个歌谣吧,我想建文帝终究想让庞大财富重归人世。谈小姐,我就是对此次影子组织突袭郑氏祠堂行动有些奇怪……”
“已确认两名死者身份?”
“都来自基杜,资料显示曾有出入于七沙山附近的记录,或许在玉孚村接受过培训,也或许跟随字典进山寻过宝,因此冲着郑家珍藏的线索而来,别无解释,”白钰道,“我奇怪的是影子组织为何愈发激进,愈发嚣张,都发展到现在携重武器上门明抢了,完全有别于过去低调谨慎的风格?”
谈戎严肃地说:“不但暨南,目前内地各地都呈现出影子组织转向公开暴力倾向,反恐中心内部分析受两方面影响——内因可能被方书记多次重创所激怒,觉得一味忍气吞声不是办法,不如予以抗争;外因与南非之劫有关,大概标志着影子组织从低调潜伏转向公开活动。所以接下来方书记,还有你们仨兄弟更要加强戒备,防止影子组织穷凶极恶的反扑。”
白钰点点头,最后问道:“关于赵尧尧和越越的失踪,反恐中心没查到什么线索?”
“说来又是怪事!”
谈戎蹙眉道,“之前有小组准备跟进,派人到越越在英国的住处挖寻线索,报告送上去后被驳回,好像上面关照不要管这事儿。”
“哪个上面?”白钰惊讶地问。
谈戎摇摇头:“不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