储拓使出调虎离山之计,强令赵天戈调遣所有警力到基层打击泡脚房等,让莲花峰、梵幡山两处秘密高端造假作坊顺利转移。尽管宇文家族暗中紧急运送的职业杀手没能设坑干掉白钰,在宇文砚看来这回储拓勉强及格,没让自己太失望。
唉,储拓毕竟老了,竭尽全力也只能做到这一步,没法压制孤立白钰。宇文砚不无落寞地想,看样子必须把宝押到庄骥东身上了。
不错,宇文砚对方晟有着近于本能的刻骨仇恨,内心深处始终认为方晟害死了爷爷!
对于宇文砚这样的世家子弟——世代造假也是世家,亲情高于一切,何况当年正是爷爷拍板举家族之力将他推入仕途,千方百计拉近并打入地方系领导圈子,一步步铺垫和提升,终于让宇文砚有了出头之日。
爷爷,即当年的宇文大哥,其实至始至终没在晋西露面,方晟重拳打击造假集团主要冲着台面人物卓强。饶是如此,造假集团在晋西遭到彻底铲除、灭绝式扫荡,动摇并颠覆宇文家族数百年基业,令得隐身幕后的宇文大哥元气大伤,抑郁之下一病呜呼。
郁结的万钧怒火无处发泄,宇文砚遂把所有仇恨结到方晟名下,而今方晟下落不明,便又转嫁到白钰身上。
宇文砚要报复,一洗宇文家族在晋西的惨败之耻!
未曾想也真是阴差阳错,还没腾得出手居然让白钰跑到甸西,结果那小子又把家族好不容易重砌炉灶搞起来的作坊来了个毁灭性打击!
打击太大了!
无论资产上、精神上还是心理上,接连不断的挫折让不少家族成员在反思新形势新时代下有无必要把造假产业继续下去。
怎么没必要?
在宇文砚看来太有必要了。且不谈虚幻飘渺的家族传承,很现实的问题是宇文砚和宇文家族都需要通过造假产业捞钱,保持资金的良性循环才能保证源源不断进项。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每次到京都拜访那位老首长能空手吗?寻常玩意儿根本看不上,必须搜肠刮肚找些有特色、价值不菲的东西——当年沈直华也面临类似窘境,周而复始负担越来越重。
因此弄掉白钰的必要性尤显得重要,无论出于家族刻骨仇恨,还是家族产业振兴。
然而——
在外人看可能是笑话,堂堂省·委书记搞不动区区副厅级干部,但在官场并不奇怪。话说某位正国领导当场喝斥豆腐渣工程,事后有过处理吗?层层心照不宣的保护伞下逍遥自在。
问题在于有些常规武器放在目前通榆没法施展,比如纪委调查,曹海笑肯轻易答应?比如调白钰到党校学习架空些时日,江珞斌肯定反对,还指望他清降六百亿债务呢。
宇文砚心里清楚,以白钰的背景、能力、应变,在缪文军的呵护和徐尚立帮衬之下,一旦位列正厅便如脱缰之马,自己基本没奈何他。思来想去,利用好庄骥东这枚棋子至关重要。
成功则皆大欢喜;失败,自己也没啥损失,诱饵是——
町水市委书记!
宇文砚很巧妙地暗示关于程庚明的联合调查会“格外谨慎”,潜台词是要拖很长时间,从而给了庄骥东无限想象力,因为拖得越久对市长履职时间短的他越有利。
宇文砚又说组织部门为确保町水稳定有序发展,考虑任用有基层工作经验、对当地情况比较熟悉的干部,这正是眼下庄骥东最有力的竞争优势!
然而却有前提条件。
宇文砚说甸西主要领导(暗指储拓)认为个别年轻领导(特指白钰)工作表现和工作态度很不满意,特别在班子团结等原则性问题上存在大局观不强、无视集体领导、听不得批评意见之类令人反感的做派。
宇文砚进一步暗示要有实质措施和切实手段“坚决有力”与不良现象做斗争,把品行不端干部从我们革命队伍中清除出去!
如何清除,是个问题。但宇文砚作为省·委书记说这些已经够多,现在成为庄骥东的问题,而不是宇文砚的问题。
庄骥东很头疼,目前为止还没找到白钰的软肋。
春节假期除了必要的应酬、陪大腹便便的齐晓晓散步,庄骥东所有时间都用在研究奇怪的甸西江综合整治和奉泽燃气电厂项目上。不知在经济、会计方面的确不精,还是缺乏悟性灵性,看着一张张表格、图纸和数据怎么都想不明白。
庄骥东又怀疑白钰拿家族资金借道浦、穆实质控制甸宝城投,秘密请教投资专家,人家晒笑说花真金白银投到净资产为负数的城投公司,除非天下第一号傻瓜!
投资专家又说实控、白手套这事儿必须落到法律 落到法律框架内,比如有明确证据证明资金往来,或三亲四戚作为影子股东,否则换道手请街坊邻居出面你都没辙。
庄骥东又没了方向。
动用市长权力否决城建项目资产划断和甸宝城投全面私有化方案,完全是下意识的动作,庄骥东直觉阻止方案会给白钰带来麻烦便毫不犹豫去做,根本不顾甸西债务压顶的严峻现实。
但怎么给白钰下套,尽快完成宇文砚的嘱托,庄骥东还在苦苦思索。平心而论无论仕途还是生活当中,他都非擅长整人、给人挖坑的类型,况且对手是反应机敏聪明得可怕的白钰,难题也就更难了。
庄骥东也不敢拿这事儿跟庄彬、齐晓晓,想都不用想他俩肯定强烈反对,觉得白家惹不得,那个失踪的方晟更惹不得。可现状是省·委书记要惹他,县官不如现管啊。
看着失望离去的白钰的背影,庄骥东略加思索又拿起那份方案仔细看了两遍,陡地眼睛一亮想出一条妙计……
柴君和财贸、金融等条线秘书正等着市长签字后走流程并提交常委会备案,不料白钰回来说:
“暂时缓缓,庄市长还要再斟酌一下。”
所有人都惊异地瞪大眼,暗想这么大的事儿难道两位常委事先没通气?联席会议都开好了,划断细则都形成了,这会儿压着不是开玩笑吗?
仿佛看穿大家的心思,白钰笑笑道:“毕竟几百亿划断,事关重大,庄市长觉得再慎重点为好。”
柴君紧跟着他回到办公室,埋怨道:“常委会达成一致的工作,他有什么理由阻拦?再说了明眼人都看得出甸宝城投为清降债务作出牺牲,为何拦着不放行?”
白钰坐到沙发上定定出了会儿神,道:“等等……最迟后天我再努力一下,如果还不肯那就直接呈报到省里,相信省领导会同意这份方案!”
没想到还有这手,柴君眼睛一亮道:“对,对,太好了!”
第二天上午,市长办公室来了位客人。
全身上下都是低调奢华的欧美高端品牌,发型沉稳大气,眼镜、手表、皮包精致中透出高贵,气质更是典型欧美贵族范儿。
“建嵘半年没见又年轻好几岁,照你这样逆生长法咱哥俩站到一起差距越来越大了,哈哈哈……”
庄骥东开心地笑道,与他握手拥抱然后坐到旁边会客区。
对方微微笑道:“不象你成天愁那么多心思,我每天就是喝喝酒,打打牌,兜兜风,泡泡妞,游戏人间。”
“手里有个绝佳泡妞机会,很上档次,想不想试试?”
“骥东有话不妨明说,咱俩是啥关系,有啥不好意思?”
“好,爽快!”
庄骥东盯着他道,“想通过你——兴港投资贸易公司都建嵘董事长的招牌,帮我来个里应外合!”
“里应外合……”都建嵘叼着雪茄道,“有意思,继续说。”
都建嵘是庄骥东大学最好的朋友,富三代,家族做玻璃生意超过半个世纪积累甚丰。大学毕业后他从家族申请了创业基金做投资生意,边做边玩,并不十分在意利润,倒也在投资圈攒了不少人脉资源。
庄骥东主正商林、任町水常务副市长期间,都建嵘在其力邀下参与了多个投资项目并赚得钵满盆溢,按商界规矩,他私底下多次送过好处费及古玩珠宝,庄骥东坚决回拒,说你肯过来投资就是帮我,如果想继续做哥儿俩就别来这套。
两人关系因此更加紧密。
调任甸西市长后都建嵘主动询问过两三次,考虑投资环境恶劣且发展经济并非第一要务,庄骥东都说时机还不成熟,再多等等。
“甸宝城投,听说过吧?”庄骥东问道。
“出了名的坑,好多家基金、投资公司栽在城投债券上,但那个美女副总挺标致,模样正。”
“准备出五千万泡她,干不干?告诉你,甸宝城投美女如云,浦副总并非唯一。”
都建嵘取下雪茄,皱眉打量对方,良久道:“五千万出得起,不过……我眼里的骥东可不是喜欢开这种玩笑的主儿,老实说你到底想干嘛?”
庄骥东答非所问:“不要考虑资金安全问题,凭我一句话随时可以抽资!甸宝的坑虽然深,毕竟还有那些城建项目撑着,无非拆东墙补西墙的关系,只要墙一直在债务永远是债务不会形成实质性亏损。”
看着他高深莫测的模样,都建嵘突然笑了,慢悠悠抽了口雪茄,道:
“除了泡妞,顺带帮你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