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报完毕。
被牵涉到的参会人员均面红耳赤地表示明天主动退回相关费用,请审计组作为已整改事项从审计报告中删除。
白钰若有所思翻了翻事实确认书初稿,笑道:“可以可以,知错就改还是好同志嘛。我看可以这样,明天把初稿电子档分发到市直机关各单位各部门以及城建工程部项目组,自我对照,五天之内凡有整改意愿且整改到位的向审计组提交整改材料,认定后可以不作为问题也不在审计报告中反映!不积极整改,最终被审计报告暴露的问题一定要彻查并严肃处理!”
穆安妮歪着头道:“要是所有人都整改,审计报告岂非没问题了?”
“有些问题事实存在没法整改。”审计组张主任道。
“无法整改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作为地方正府我希望审计报告问题越少越好,最好薄薄两页皆大欢喜,可能吗?”
白钰道,“审计目的并非为了查问题继而追究责任人,最终还是要解决问题,让问题公平公正地得到处理。与抡起大棒处分撤职几十个上百个干部相比,我倒倾向让财正创点收入。”
如白钰所料,第二天甸宝城投全面审计暨经济责任审计事实确认书初稿的电子文档,通过正府办公平台分发到各层各级引起轩然大波,不少领导干部急赤白脸地找审计组讨说法、洗清罪名,但更多却在默默着手退赔等整改措施,损失点钱无所谓,要真的列入在事实确认书初稿基础上形成的审计报告,那个麻烦有点大。
要付出惨重代价。
就连储拓收到电子档都有些心神不安,吩咐秘书打印出来后戴起老花眼镜从头到尾详细看了一遍,拿红笔划了若干道横杠,然后交给秘书“斟酌处理”。
秘书最怕领导类似指示,因为看似弹性很大实则只有一个标准答案,答错了就得赔上仕途!
屏息静气连看几遍,笔记本上密密麻麻写了十多行,终于梳理出头绪:储拓也打算低调处理拿钱消灾,但不是自己掏,奥妙就在于红笔划的那些杠杠,每道杠都代表一位背锅侠。
秘书立即换了个备用手机开始打电话,开头都是“根据储书计要求……”,听者唯唯诺诺明知委屈却不敢反驳,有些问题有些费用有些猫腻储拓固然弯弯曲曲得大头,经手不穷,中间各个环节多少都有些好处。
五天里市府大院,不,整个市直机关及城建指挥部工程部开展了史无前例轰轰烈烈的大整改活动。
而且是自发的。
各大银行财正专柜排成长队,都在抢着缴款,财正账户和甸宝银行基本户出现大半年以来罕见的日进斗金的喜人场面。
穆安妮跑到白钰办公室汇报打算把那个小亭子拆了,白钰说拆除又产生新费用何必呢?不如按成本价出资,权当你俩主动捐给甸宝的资产。
穆安妮气愤愤道:“我凭啥捐?还不如拆了装到爷爷院里!”
白钰笑道:“马上甸宝全面私有化,一旦你和滢滢成为大股东,小亭子还是你的,是不是这个道理?”
“没这么容易吧?”穆安妮愣愣道,“几百亿资产,把我们穆家掏空了也没买不起;滢滢更别说,她父母都是工薪阶层根本拿不出钱来。”
白钰道:“本着尊重历史原则城投债务要分为两部分,一是甸宝自有资产即你管理的两百多个亿,这部分运营状况良好;二是正府要求焦兆华打包收购的七百亿城投债券,属于不良资产,当然这里头我要会同发改委、国资委、财正局做评估,哪些由甸宝来承担,哪些归正府买单,正府买单部分是不是封闭运行仍委托甸宝管理等等,都要有详细方案。统算甸宝核心资产和所承担的部分城投债务会形成一个大致净资产,再折成股份由你、滢滢优先购买,除此以外股权买卖是开放的我也欢迎社会各界踊跃入股,严格按股份所占比例成立董事会,监事会要有财正、国资委席位,继而产生经营管理层等等……”
“我只关心我俩大概要出资多少?”穆安妮道。
“预估一个亿多点。”
“啊!”
穆安妮惊得站起身,“这么多钱啊!我我我……我卖身也凑不起来啊!”
白钰笑笑,道:“如果滢滢在这儿就不可能这么说。”
“您指卖身?我乱讲的。”
“不,我是说凑钱的问题,”白钰稳当当道,“纵观内地国企转型哪个管理层完全自掏腰包?曾经发生过企业给投资者担保借银行贷款然 行贷款然后收购自己的怪事——要是说人可以拎着自己的头发悬空肯定没人信,但资本市场类似难看之极的吃相屡屡发生。”
“我记得公司法有补充条款规定不准借本公司资金自我收购。”
“但没禁止从其它渠道借钱收购啊,这方面你回去跟滢滢多商量,实在没辙可以找我一起想办法。”
白钰稳当当道。
12月26日,审计问题整改的最后一天。
当晚经审计组确认已整改问题达到百分六十六,剩下都是既成事实无法整改的,或者责任人死亡、逃潜逃、不在岗、已受纪律处分等因素。
累计整改金额,财正非税账户共收入8千多万,甸宝城投基本账户共收入1.57亿,合计高达2.4亿!
就连庄骥东都笑得合不拢嘴,连连称赞白钰生财有道,一定程度减轻了财正压力,让年底相关指标好看些,至于整改问题背后的内幕和玄机再翻旧账有何意义呢?
赵天戈那边抢在12月底前重新开放古玩一条街,被查封的店铺按行政处罚条例交纳罚款并作出诚信经营承诺后陆续恢复营业,也算对储拓势力的微妙妥协。
之所以如此,一方面省里压力比较大,不时传来某些省领导对甸西一刀切打击古玩市场做法略有微辞;另一方面还有个重要因素,那就是前期供词中藏匿于黄花岭等深山里的造假作坊窝点依然没寻到位置,也未发现其大规模转移迹象。
时下正值隆冬时节,大雪封山,预计春暖花开前都不可能有所动作。没挖到老巢,赵天戈感觉撑不下去遂与白钰商量阶段性结束,但抓捕的那些鉴定专家、造假技术人员仍以学习班名义继续羁押,这些家伙一旦放出去就是纵虎归山,很快会被造假集团收编换个地方重砌炉灶。
做归做,赵天戈很有些不服气,私下在白钰面前说七八个造假团伙里的重要头目提到深山里藏匿着重要作坊,且都出品高仿赝品,八成没撒谎。可各山口秘密监视点以及无人机天天守着都没发现出山迹象,难道坐等警方终有一天进山抄家?高仿赝品成本是普通赝品的五六倍甚至更高,有些达到以假乱真程度连故宫专家都被骗过,肯定不甘心落到我们手里砸个稀巴烂。
白钰说:“目前处于双方比耐心的阶段,我们等造假团伙按捺不住大规模转移,造假团伙等我们松懈了迅速撤离,因此监视点和无人机不能撤,这点钱财正负担得起。”
“是的,是的……”
赵天戈点头称是,然后反锁好办公室门压低声音道,“派人到安国打探过了,上次策划实施暗杀的就来自那边,一个规模实力还可以的杀手组织,主营在东南亚各国绑架勒索、杀人灭口,偶尔也参与贩毒和走私军火。买凶者是甸西人,身份不详但很有背景也很有钱,据说与杀手组织头目交情不错,之前有过秘密合作……”
“跟关苓某些县领导如出一辙,吃里扒外,狼狈为奸。”白钰神态安详地说。
“对,很可能是甸西黑白两道都吃得开的人物当中介!”赵天戈道,“中介也不可能直接接触买凶者,中间肯定再绕两三道圈子过桥,每座桥随时可断,查到最后基本悬案。”
“习惯了,从苠原开始每次遭到的暗杀都没结果,在关苓查到最后一步线索还断了,没办法的事儿。”
白钰摇头叹息道。
12月30日,甸西主要经济指标基本测算出来,六大指标——全年国民生产总值、固定资产投资增长率、一般公共预算收入、一般公共预算支出、存款余额和贷款余额,以及城镇居民可支配收入和工资性收入等不必多说,受上半年债务压顶影响甸西经济已呈坍塌之势,涵盖民生民计和经济繁荣程度的这些指标都惨不忍睹,四季度在庄骥东、白钰共同努力下止住下滑颓势,部分指标略有回升。
但省领导最看重的城投债券兑付和城投债务两大中心任务都取得不俗成绩,清降50亿债务,先后安然度过180亿、170亿城投债券兑付洪峰并有压降实绩,不用想都清楚难度有多大。
元旦过后,庄骥东踌躇满志来到省城参加江珞斌亲自主持的市长联席会议。
在省正府架构当中市长联席会议级别最高、份量最高,参会人员只有省·长、常务副省·长两位省·委常委,还有各市市长。
正府秘书长也只是列席,可想而知范围之小,平时开省·长办公会都不止这么多人,五六位副省·长、省·长助理、享受副省级的领导以及发改委、国资委、财正厅等重要组成部门负责人每次都二十多人。
庄骥东蛮享受这种尊贵高级的氛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