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
黄大爷的声音似从遥远山谷传来,夜幕里有种不真实的感觉,“你爸那件事……种种原因我接触相关方面的人比较多,综合了解的情况稍微深入些,今晚在这儿不妨透露三句话——切勿外传,哪怕在你妈面前别提!”
白钰强自抑制住砰砰乱跳的心,沉声道:“我发誓!”
“第一句话,到目前为止真正知道内幕的不超过一个巴掌——五个人,其它所有臆测都是胡说八道,不要相信!”
“第二句话,等他公开露面那天才是真相大白之日!”
“第三句话,事发时黄海系无一人知情;方晟系无一人参与;他最后有公开记录的活动是晚上去了爱妮娅办公室……”
白钰双拳握得格格直响,紧咬牙关道:“后来呢?”
“离开她办公室后就失踪了。”
“京都是天网工程第一批全覆盖地区,想找只苍蝇都不费吹灰之力,一辆车两个人从海子里出来又途经平安大街,怎么可能凭空消失?”
隔了半晌,黄大爷缓缓道:“京都警备区将沿途监控都关了。”
“妈妈——”
白钰失声叫道,霎时震惊、愤懑、绝望、痛苦、悲凉、酸楚等情绪交织到一起,全身血液象被抽干似的,站在原处如寒风中飘零的落叶。
关闭沿途监控这件事,白钰真是头一回听说。
“但是,”足足三分钟他的思维才恢复正常,“京都监控岂是说关就关?事前要有报备,事后会有追究的!”
黄大爷只说了四个字:“线路检修。”
“这……这都是真的?”
白钰只觉得头痛欲裂,用力揉着太阳穴蹲了下去。
黄大爷也蹲到他身边,拍拍他的脑袋道:“从另一个角度讲,是不是确保了你爸的人身安全?”
白钰霍然转头看着对方,黑暗中却看不清表情,呆呆隔了很长时间,问道:“您说真正知道内幕的,会是哪几位?”
“你爸,爱妮娅,于白两家加起来算一位,另外,“陪领导打牌也是工作,很重要的工作!”
一行人踉踉跄跄从酒楼后门出去时已经晚上十点钟,齐晓晓悄悄拉住王彩美担心地说:
“都醉成这样还打牌呀?最好劝他们回去休息……”
王彩美无奈地说:“喝醉酒的人最难劝……他们经常这样,没事的。”
正说着话,简刚被绊了一脚险些摔倒,叫道:“彩美过来扶一把,老……老子不行了……”
王志海等人哄然大笑,纷纷说:“不能说不行,不能说不行。”
王彩美快步上前,简刚自然地将大半个身子搭在她肩上,手臂则搂着她的腰。齐晓晓暗吃一惊,王志海等人却熟视无睹。
幸好是在长长的巷子里,寒冬的晚上看不到人影。
来到不远处的棋牌室,老板老板娘一齐出来迎接,将他们安排到最大最豪华的棋牌室。
所谓豪华,也就比普通棋牌室多了台空调和饮水机。
坐下时简刚醉醺醺东倒西歪,王彩美不得不坐在旁边扶住;王志海打了个盹,头撞到桌沿把自己吓了一跳;薛寅将两副扑克抓在手里边洗边滑,牌掉了一地;郑家福捂着胸口到卫生间吐了一回才稍好些。
“还是别打了吧?”齐晓晓轻轻说。
简刚醉得不成样子,这句话却听到了,一拍桌子道:“打,必须打!不打是小狗!”
“对,小狗!”王志海摸着额头附合道,这会儿倒有点清醒了。
薛寅好不容易洗好牌,四个人开始摸牌,当然都抖个不停牌掉得七零八落,但他们就这个本事,开打的时候不错不乱,很有章法。
空调咝咝作响,屋内温度渐渐升高,而简刚等人体内酒精烧得火旺,大口喝茶。刚开始脱大衣,然后外套、毛衣,后来索性衬衫都扔到一边,只穿汗衫光着膀子吆五喝六。
齐晓晓闲着没事,又不愿坐到这群满身酒气的家伙旁边,便来回端茶,又佯装下楼要水果在外面呼吸会儿新鲜空气。
“嗯,晓晓服务工作做得好,简书记很满意。”郑家福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听到“服务”二字,简刚不满地瞟了眼旁边的王彩美,粗声大气命令道:
“彩美帮我揉揉肩!”
此言一出别说齐晓晓,就连处于混沌状态的王志海、薛寅都愣了一下。以往酒后简刚偶有放肆行为,顶多搂肩抱臂点到为止不会过份,今天可算是突破底线了。
毕竟在场都是班子成员,而王彩美好歹是乡长。
王彩美已习惯顺从,起身边用力在简刚肩上捏揉,边自打圆场道:“今晚都喝多了,晓晓注意别乱说呀,男人啊喝了酒就不算人。”
“对,不算人,我们都是活神仙!”薛寅大声道。
“我……我再找点水果给各位解解酒。”
齐晓晓勉强笑着出了包厢,一口气跑到门外深深呼吸,强自按捺住不可抑制的恶心和憎恨。
如果说之前始终不服气,直到今晚她总算体会到白钰告诫背后的真诚。小说、电影里的情节都经过审查,唯有亲身经历,方知在这样天高皇帝远的穷乡僻壤,乡镇干部可以胆大妄为到无耻的程度。
后悔吗?
如今哪有后悔的资格?世间事一旦做了就不可以回头,必须咬牙走下去,正如主动提出与白钰分手。
齐晓晓从来不是自怨自艾的女孩。
她属于那种——下雨天拿快递不会打电话找男朋友,而是一甩头“这点雨能吓得住老娘”然后冲入雨幕的硬派女硕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