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几天方晟都沉浸在姜姝猝死于手术台的悲痛之中,情绪十分低落。鱼小婷看在眼里心焦得很,悄悄联系白翎、范晓灵过来安慰。
原本徐璃和樊红雨也是排解心头郁闷的良药,但她俩脸皮极薄,又谨慎多疑,鱼小婷与她俩没什么交集不敢说太多。
八月上旬,固建区学校改制与转型工作到了尾声,公立私立、岗位、人员等相继确定,就剩下两个核心问题:
一是公立学校的教师编制怎么办;二是校办企业资产和人员与学校、集团三方的糊涂账怎么理清楚?
客观地说这段时间张荦健、王台很辛苦,,非得亲自去趟京都呢?方晟才想了个开头,王台便匆匆进来了。
很巧,其实方晟已经与张荦健约好周六上午小范围碰头讨论固建区学校的问题,王台提前过来摸底,主要因为周日上午省里召开教育工作会议,固建重工改制带来的学校转轨肯定是各方关注焦点,王台担心来不及准备会议材料因此厚着脸皮上门讨教。
“关于校办企业、学校、集团三方矛盾和纠葛,经过密集调研荦健市长的思路是尊重历史,放眼未来,一方面集团拿出姿态出来出让部分国有资产;另一方面学校进行硬脱钩不再干预业务经营,这样校办企业便能轻装上阵。您觉得呢?”
方晟不置可否,问道:“教师编制呢?”
“天大的难题,都觉得棘手,”王台不着痕迹拍了句马屁,“大伙儿就等着方书计妙手扭乾坤呢。”
“到目前为止缺口多少?”
“2614个,已经压缩再压缩,”王台扳着手指头说,“一是作为省属高校帮扶的两个工业实习基地;二是为固建重工定向委托的小中专、技校;三是市重点学校联合办学的分校;四是私立学校;五是自愿回集团且对方同意接受;六是办理内退、病退……对了,校办企业还分流了200多人,剩下2614位实在是……”
方晟缓缓道:“本来要放到明天碰头会讲,正好京都那边家里有点事,帮我跟荦健打声招呼顺便转达我对两项工作的看法,如果有异议下周一再讨论。”
“好,好!”王台翻开笔记本准备记录。
方晟却先问道:“对了,上次荦健还提到编制缺口有好几大千,怎么就剩2600呢?”
“主要……坦率说吧主要原因在于编制问题市里迟迟拿不出方案,外界又弄不清您是怎么考虑的,”王台道,“鉴于医院那块您很爽快地答应全面接受,如果公立学校都可以解决编制,您早就说了,能有办法不可能拖到现在。所以这段时间教职工们尽量想办法自行解决各自出路,能回集团的、有实力应聘私立学校的、混不下去提前打包回家的,总之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这是对的,求人不如求自己嘛!”
方晟出人意料道,“我也坦率说,关于教师编制从开始到现在我都没有成熟的解决方案——教职工们分析得不错,有的话早就说了还用拖到现在?”
“啊!”
王台的眼镜“哧溜”滑到鼻尖,真应了那个成语“大跌眼镜”,吃吃道,“真……真没有?”
“是啊,套句小品里的话,‘这个真没有’,王台同志很失望吧,”方晟从容道,“在大家心目中方书计应该是无所不能、任何时候都智珠在握的方书计,怎么也不行呢?可是王台同志,编制面前人人平等啊。编制是体制特色,更是构建国家强大组织能力和执行力的基石,在这个问题上不可以投机取巧,有就有,没有就没有,不然我们跟公考顶包案的金兆明之流有何区别?”
“方书计说得对,我们……从心理上来讲都太依赖方书计,无形中也给您造成很大的压力,我们要检讨……”
王台内疚地说。
“检讨谈不上,因为编制问题真的很棘手,谁碰到都一样。但我一拖再拖的根本目的就在于逼着广大教职工自谋出路,不能事事依赖正府,还是解决区直机关编制的办法,你刚才提到六个方面分流渠道,左一刀右一刀不就越砍越少吗?”方晟笑道。
王台也笑,道:“压缩近一半,包括荦健市长都没想到,不过问题还是存在的,2614个编制也不是小数目。”
“清理整顿区教育局和下属机构腾出些空额吧?”
“基本都是全额拨款事业编制,荦健市长已经放到解决区直机关和事业单位编制缺口的大盘子里去了。”
方晟手指轻叩桌面,沉稳平实地说:“建议荦健着手向省里报备,搞个封闭性的临时编制组,说好2614就2614,一个不准多,只出不准进,这个编制组所有费用从财政备用基金里出,分……唔五年应该能消化吧?”
“五年足够,就是财政压力太大了。”王台就主管财政,一听开支增大就头疼。
“跷跷板效应,不是这头吃紧就是那头吃重,担子总得有人挑啊,”方晟开玩笑道,“现在是把荦健身上的编制压力转化成你身上的财政压力,孰轻孰重啊?”
“方书计真幽默……”
王台被他半真半假将了一军无话可说,转而道,“按您的思路区直机关事业单位编制缺口也用这种打包方式逐年消化吧?那样就意味着今后几年整个渚泉不再举行各类公考,体制生态会发生断层呐!”
“休克疗法,应该可以接受,”方晟不以为然道,“怎么会有断层?后几年渚泉不补充新鲜血液,别的市区有啊,它山之石可以攻玉到时引进人才就行了。再说,公考顶包案真相一天不查清楚,我认为渚泉都没脸再组织考试!为什么?你没公信力了!老百姓从报名资格审查到笔试、面试、体检、录用每个环节都怀疑,我们得花双倍、三倍甚至更多精力去解释说明,还未必有效果,想想看什么情况?”
王台不便反驳,木然道:“您的意见我如实转达给荦健市长。”
“关于校办企业面临的矛盾和困境,荦健说双管齐下让它轻装上阵,我来算笔账啊——集团出让国有资产要收钱吧,出让不是无偿转让,也不可以把国有资产无偿划拨给企业,校办企业必须拿出真金白银购买;学校硬脱钩,多多少少总得收取些费用吧,不然这么多年呵护扶持岂非养了白眼狼?两笔账一算,校办企业是轻装上阵吗?我看是负重前行吧!”
“荦健市长的意思是在此之前集团、学校、校办企业三方有个分账的过程,凡集体出钱购置的固定资产没摊销掉的再扣减盘亏,那部分由校办企业折价买下来;盘盈部分、历年上缴利润七成归归学校,三成归校办企业……”
方晟还是摇头:“七折八扣下来,校办企业变成农家小作坊了吧?除非分账的时候做手脚,不然根本没人愿意接手!”
王台也承认这一点,道:“净身出户是蛮委屈的,但集团、学校也不会坐视不管,日后能帮则帮,比如涉及到教育教学等方面业务还是有所倾斜……”
“那何必分得那么彻底呢?编制还分五年消化呢,为什么不多给校办企业一些时间?”方晟问道。
“这个……”
王台没听懂方晟的意思,费劲地眨眨眼做出认真思考的样子。
方晟道:“账务分清了,感情分不清,将来还会有麻烦。索性设置过渡期三方入股,把校办企业转型成股份制企业,同样设置五年期限吧,学校、集团所持股份逐年转让给校办企业法人,最终变成单一法人企业,这样校办企业才算轻装上阵,经营暂时不会受到影响,你觉得呢?”
“噢噢噢,这样就理顺了,之前我们担忧的问题都不复存在!”
王台头点得如小鸡啄米,先前的不解顿时烟消云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