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安晞月再怎么闹,也是在人后,人前端的一副温婉贤淑,始终还记得自己贵族嫡女的身份。
今日不知吃错了什么药,连这等下作的话都说得出。
安锦云有些听不下去,她虽然不喜欢绿萝,但也见不得别人被这样言语侮辱。
仔细瞧瞧还能看到跪在地上的绿萝胳膊上有一层又一层的伤痕,估计在秀姝院更没少挨打。
“四姐姐管教丫鬟就回自己的院子管教吧,此处人来人往,说出去败坏了我们伯府的名声,”安锦云自然不会出手救绿萝,再可怜也是自己选择的,一丘之貉罢了。
“败坏我们伯府的名声?”安晞月跟着重复一句,语气十分玩味,她挑眉道:“这句话什么时候轮到你来说了?我在哪里管教丫鬟与你有何关干系?还是说自从三婶管了家这伯府就是你的天下了?”
安锦云懒得再废话,掠过对方就要离开。
安晞月自是不肯,见对方想走连忙伸手去拉,一旁的安御风瞬息之间一个弹指就震得她胳膊发麻,抬都抬不起来。
“别碰六妹妹,”安御风的表情十分认真,说出的话让人不寒而栗,“要不然,下次可就不是这么简单的了。”
“你们!”安晞月气急,右手捂着左胳膊又指使绿萝道:“将人给我拦住!你是瞎的么就这么任本小姐被人欺负?!”
绿萝本就没有安晞月之前最宠爱的一等大丫鬟木槿聪明,自木槿走了之后更是老受责罚,今日被这样当众责骂一时六神无主,看看已经走开的六小姐的背影,又抬头恳求的看看安晞月。
“看着我做什么!你这贱婢,眼珠子是鱼目做的?”安晞月见指使不动,竟直接一脚踹了过去。
亦书微微回头看了一眼,这一脚倒是像得了安二爷那一脚的真传。
狠毒,且暴虐。
绿萝在挨打期间乖乖的一声不敢吭,就怕自己痛呼出声更惹得安晞月厌恶。
她软软的趴伏在地上,使劲咬着嘴唇在心中默念忍一忍。
她脑子是笨些,没有木槿机灵,可也不该任人这样当着众人的面这样折辱。
她是下人不错,四小姐……哪里有半点主子的样子!
六小姐人看着冷傲了些,望云院的待遇可是整个永昌伯府中一等一的好,那日她路过望云院偷偷看了一眼,连三等丫鬟碧荷都比她穿的好……
绿萝闭了闭眼睛,想到了倚梅苑的水香。
水香姐姐估计以前在二夫人那儿也不好过吧,母女两个真是如出一辙的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只是如今水香姐姐已经脱离了苦海,她呢?她什么时候才能解脱?才算是解脱?
四小姐情绪越来越不稳定,就算嫁去皇宫又如何,她是四小姐的贴身丫鬟,须得一辈子跟着的,四小姐不准她离开她这辈子都嫁不了人只能随侍在侧。
一辈子!
她光是想想这个词就害怕。
她也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小丫头罢了。
她也不是没想过求助于六小姐,可是……可是她帮着四小姐做了那么多坏事,六小姐眼中又容不得沙子,怎么可能会帮她呢,那背叛了六小姐的思语姐姐在马房里被关了两天才断气!
她想着想着便有些绝望,神色恍惚的跪在那儿任安晞月发泄。
来往的下人们略瞟一眼就过去了,只是那一眼中带着各式各样的神色。
终于,安晞月算是将自己在安锦云那里受的气全都出完了,这才恩赐似的慢条斯理道:“起来吧,回秀姝院给我把头发梳完。”
绿萝踉跄着起身:“谢四小姐。”
两个人回了秀姝院,绿萝拿起梳子的时候明显胳膊有点发颤,硬是咬牙抬手。
谁料梳着梳着安晞月竟直接掉下数根长发,主仆二人双双愣住。
安晞月平时对自己的头发有多爱护整个永昌伯府都是知道的,她本来就头发稀少,平日里自然是百般呵护,王氏更是什么好喝的好用的都会给她留一份,这样悉心养着,脱发是从未有过的事儿!
“你……”
绿萝只待安晞月说了一个字,便吓得跪了下去:“四小姐!奴婢……奴婢手上并未用力啊!”
安晞月看着卡在梳齿上的头发,眼神中透着不可思议。
“你这个贱婢……竟然……”
绿萝知道安晞月必定是要发作的,只能无力地替自己辩解道:“四小姐,奴婢并未用力啊……”
“你的意思是这是本小姐自己掉的头发?!”
安晞月想也不想又是一记掌掴,打得绿萝耳边一阵轰鸣,半边脸都麻了。
“奴婢没有那个意思,”绿萝捂都不敢捂,就那样顶着半边红肿的脸跪在安晞月脚底下,连自己说出去的话一时都有些模糊不清。
“真是个贱婢!”安晞月心疼的将梳齿上的头发揪了下来,默默盯了半晌吩咐道:“去给我拿杯水,方才同那个小贱蹄子费了半天口舌,回来又得管教你,真是没一件叫我省心的!”
绿萝赶紧给安晞月倒了杯熟水,谁料安晞月拿到以后却盯着杯中看了半天,始终不见饮下去。
她眼中似有畏惧之色,只是……在畏惧什么?
“四小姐,三少爷来看您了。”
安晞月闻言将水杯放下,有些厌恶的瞥了一眼又叫绿萝将杯子拿远,不要出现在她的视线中。
绿萝知道安晞月情绪反复也不是一两天了,只是近几日实在反常。
“四妹妹,”安俊雨从外面进来,觉得屋内有些昏暗,随口问道:“何以不点灯?”
“我不喜欢,”安晞月委屈的扑到安俊雨的怀中,皱眉道:“方才六妹妹又欺负我。”
安俊雨看一眼角落中站着的丫鬟,丫鬟脸上还带着清晰可见的指印,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安晞月看到安俊雨的眼神,立刻不满道:“怎么?三哥哥不信我?”
“信你,”安俊雨在心中叹了口气,温柔的抚了抚安晞月的背。
自母亲去世,他这个妹妹只有依靠他了。
纵使他觉得安晞月有时候实在过分,又心软不忍苛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