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沉沉,伯府中四处寂静,只有偶尔的虫鸣低声吟唱。
秀姝院房间内点着灯,传来安晞月压着怒气的声音:“这么晚找我就是为了这点破事?”
思语跪在地上低声啜泣着,抬起一双红通通的眼睛恳求道:“四小姐,奴婢也是没了办法才来的,六小姐如今是完全不信任奴婢了,瑶琴又日日盯着奴婢,奴婢只能趁这个时候来……”
安晞月被打搅了睡意本就不快,听到思语的这番话更是烦躁,将桌子上的白瓷墨菊笔洗掷到对方身上。
思语硬生生挨了一下被泼了一身墨,哭的更惨:“四小姐……”
“废物东西,”安晞月冷眼看着:“既然之前她已经对你不满,你何以还自己作死,那个碧荷动动手指头就能捏死的小丫头,你弄出这么大动静来,怪不得安锦云那个蠢货厌了你!”
“呜呜呜……”思语可怜兮兮的跪着不敢开口,如今要是四小姐都不管她那她真的是没出路了。
她一心只想着恢复自己之前尊贵的地位,满足自己的虚荣心,将安锦云饶过她的那些话统统忘得干净。
“罢了,起来,我给你指条明路,”安晞月终于平息心情,想着思语也不算笨,现在还没有完全失去利用价值。
“谢谢四小姐,”思语有些恍惚的站起身,旁边的木槿赶紧扶了一把。
“她既然没有将你赶出望云院去,说明心里还是有你的位置的,要不然以她的那个性子还能留着你?”安晞月慢慢说道,眸子中涌动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阴暗。
“你低调做事就是了,别再弄那些幺蛾子出来,否则我也救不了你,”安晞月声音沉了一沉:“如今正好有件事你或许可以将功补过……”
翌日天气晴朗,安锦云一早起来给老夫人请安过后就回望云院练字。
她的字实在是拿不上台面,若说别的还尚可,那这字真的称得上是丑。
好在现在练起也不算晚,等到及笄也该有些样子了。
“六小姐,思语说有事给您禀报。”
安锦云听到这个名字下意识的皱了眉,半晌后还是将毛笔搁下道:“让她进来吧。”
思语穿着很明显不如以前,脸上十分憔悴,像是一夜没睡一样,眼底有些乌青。
安锦云想着虽然被降为三等丫鬟了,自己院子里的活向来不重,怎么会看起来这么疲惫。
这丫头本来就心高气傲,上次的事情应该是给对方不小的打击。
“何事?”她放软了语气问对方。
“六小姐,奴婢今日和花房的小丫头说话的时候,听说刘妈妈在四处说您故意为难她,让那些为伯府卖命的老人心寒呢。”
“现在弄得有些管事真的信了,都当您一点都不体恤下人……”
安锦云静静听完,不怒反笑:“为伯府卖命?她做了什么就敢这样自称?”
话虽这么说,安锦云也懂得三人成虎的道理。
那个刘妈妈本来就是个难缠的,这么传谣下去她本来就差的名声可能要更差了。
她以前根本不愿意同这样的小角色计较,总觉得清者自清,她无需多解释什么,正是由于这样的放任,才叫安晞月将自己的名声彻底败坏。
“本来以为上次警告之后她能好好做人,没想到居然敢在伯府管事中传谣,”安锦云拿过帕子擦了手,淡淡道:“我看她这条舌头是不想要了。”
思语浑身一寒,迟疑道:“刘妈妈此人极为泼皮无赖,奴婢担心六小姐会吃亏。”
“她既然说我恶毒,那我就恶毒给她看,”少女眸色冷漠,将擦了手的帕子随意丢在桌子上。
思语愣了一瞬才明白安锦云这话的意思是要自己亲自处理,心里暗骂一声蠢货,脸上带了焦急劝道:“六小姐稍安勿躁,您若是亲自去岂不是更叫刘妈妈坐实了把柄……不如奴婢去说说……”
安晞月打得一手好算盘,叫刘妈妈败坏安锦云的名声简直是一箭双雕的事情。
若是激怒了安锦云,安锦云一气之下将刘妈妈处置了,更叫大家看到安锦云此人对下人确实苛刻,心思实在是恶毒。
若是没有,思语便在其中起了大作用,之后安锦云肯定会对思语更加信任。
亦书和瑶琴也怕安锦云一怒之下冲动行事,纷纷劝道:“六小姐,您若是现在去说不定正中刘妈妈心思……”
安锦云一只手按在桌案上站起身来,细细思索了一会儿突然问道:“刘妈妈只是一个下人而已,就算恨我,怎么敢随意在伯府败坏我的名声?”
况且刘妈妈这人一看就是贪财势力之人,做这种事情,很明显是有人在背后教唆,或是许了好处。
思语心中一惊,就怕安锦云往别处想:“那婆子真是胆大妄为,居然敢在人背后随意抹黑主子……”
安锦云几下便想清楚了其中的曲折,看着自己衣袖上锦缎的浮光面色波澜不惊。
“她还真是不死心啊……”她低声喃喃一句,心里对安晞月的厌恶更甚。
只是,她已经不是以前那个任人捏圆捏扁的少女了。
收拾刘妈妈那张嘴,简直太容易不过。
安锦云带着丫鬟慢悠悠来到花房,正好听到刘妈妈在那儿大声骂道:“……六小姐也太不将我们这些下人当人了,老婆子为伯府忠心耿耿十多年,她居然在老夫人面前要将老婆子赶出府去……”
亦书先听不下去,高喝一声:“刘妈妈,你瞎说什么呢!”
刘妈妈回过身来,看到安锦云正站在那儿静静看着自己,黑色的眸子幽深不见底。
她心里有些犯怵,没想到自己有一天居然会被一个小姑娘的气势震住。
“六小姐……”她有些艰难的咽了口唾沫,突然觉得面前的小姑娘不好惹。
安锦云嘴角勾起,笑颜如同海棠春色一般明媚动人,美艳的叫人几乎不能直视。
“说呀,怎么不接着说了?”安锦云走到刘妈妈跟前款款坐下,像是丝毫不在意一般,语气云淡风轻:“没想到刘妈妈平日看着不吭不响的,居然这么会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