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家祖宅之外,其实并没有花田。
眼下已经是十一月份了,天空呈现一片亮银色,似是随时要下雪。而上一场的雪还没化尽,村子外除了乱石,就是残雪。
当然,魏行山也知道柳青把自己拖出来,也不是为了看什么花田,而是想让a
e和林朔一个独处的机会。
在车上等了半个多小时,林朔和a
e两人终于出来了,神情各异。
林朔脸上,是完成一件重要事情的放松,而a
e脸上,则是三观被颠覆的震撼。
苏家的绝技“圈地”,的确是匪夷所思。
a
e这个苏家传人,对这项绝技耳朵里都已经灌满了。
可她真正接触到的时候,都会怀疑这种本事,人类到底能不能只凭自己的肉身修炼,就能够掌握。
所以她从祖宅里走出来的时候,整个人是懵的,脚下就跟踩棉花一样。
看着她的状态,林朔坐到越野车的副驾驶位置上,也没言语,只是默默给自己系上了安全带。
好在a
e双手摸上方向盘的时候,这个女子的目光逐渐坚定起来。
她是苏家最后的传人,她如果练不成,就没人能够练成了。
“别着急。”林朔坐在副驾驶位置上,提醒道,“我们猎门六大家,每一家压箱底的绝技,都被世人认为不可能。但我们几千上万年,就这么传下来了,这叫祖宗赏饭吃。在我看来,天大地大都没有人大,事在人为。”
“嗯。我记下了。”a
e点点头,启动了车子。
……
公格尔峰,帕米尔高原的三大高峰之一。
距离公格尔峰十五公里之外,是同为帕米尔高原三大高峰之一的九别峰。
两座高峰都在海拔七千五百米以上,并肩而立,犹如一对亲密的姐妹。
这里,是奇异生灵钩蛇的故乡。
在1998年之前的两千多年,这条钩蛇就栖息在山间的密林和冰川中,被苏家猎人守护着。
这两千多年来,这条钩蛇虽然性子孤傲,但从没有杀害人类的记录。
它杀的第一个人,是猎门魁首林乐山,这也是它杀害的最后一人。
就是这条人命,让它两千多年的寿命就此终结。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林朔杀钩蛇势在必行,但是杀完之后,他想弄明白为什么。
钩蛇为什么会杀人,谁指使了它。
而这里,不仅仅是钩蛇的故乡和当时的事发地点,也是他父亲林乐山的长眠之地。
此处的海拔,已经在四千米左右了,高原反应让魏行山和柳青两人很难受,于是就留在了车里。
跟随林朔上山的,只有a
e。
“林先生,你有没有感觉到,最近这一百多年,我们猎门的衰落速度,未免也太快了。”一边攀爬,a
e一边说道。
“嗯。”林朔没有否认这点。
虽然自从第一次工业革命开始,人类世界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各行各业重新洗牌,原本各行各业里的佼佼者——门里人因此逐渐式微。
但其中猎门的陨落速度,确实不太正常。
尤其是猎门中六大家,更是屡遭惨事。
首先是一百多年前,当时猎门六大家之首的云家,主脉差点断绝,从此让出了猎门之首的宝座。
之后是六十多年前的苗家,一支汇聚当时苗家精英的猎人小队覆灭,从此苗家“九宝”只剩其四。
随后是三十年前的苏家,一夜之间差点被灭门,国内只剩下苏同济苏同渡兄弟俩。
在这之后,是十五年前曹家,主脉断绝,传承失去大半。
六大家中另外的林、章两家,几百年来都是一脉单传,本来人就不多,眼下更是人丁寥落。
而六年前的昆仑山一役,更是差点为猎门画上了句号。
如果不是曹余生没来,林朔幸存,现在国内的猎门六大家,就只剩下章家的一个少年,还有苗家那几口人了。
所以a
e说起这件事的时候,林朔自然有同感。
虽然猎门自人类开始诞生文明开始,就因为跟奇异生灵的不断厮杀,损耗严重,人数向来不多。不过近代以来,奇异生灵的数量远不如古代,按理说,猎门传人个个身怀绝技,理应更加兴旺发达才是。
沦落到现在这个地步,也不知道是天灾,还是**。
“你是不是查到了什么?”林朔问道。
“还没有。”a
e摇了摇头, “我只是有种感觉,这一百多年来,应该有什么人物或者势力,在针对猎门。六年前林先生在这里遭遇的那些,也是在这些人计划中的。”
“我也是这么想的。说不定,我们目前的行动,也在他们的计划中。”林朔说道,“外兴安岭的那桩买卖,只是这一个序幕。”
“林先生,那我们应该做什么呢?”a
e问道。
“想要破局,总要等对方图穷匕见的那一刻。”林朔说道,“目前,我们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一边说着,林朔脚步慢了下来。
这里是一片针叶林的边缘,正处在半山腰上,山势比较平缓。
a
e发现,林朔面前,有一排隆起的土堆,上面立着一块块墓碑。
“就是这里吗?”a
e问道。
“嗯。”林朔应了一声。
a
e心里一沉,随后又自己看了看这些坟墓。
大大小小,总共三十多座,都有墓碑,只是有些墓碑上有字,有些没有。
“他们有些人,我不知道名字。”林朔平静地说道,“所以当时做坟的时候没有立碑。只能在墓碑后面,记下了他们的生前衣着样貌。等哪一天他们的后人找过来,好根据这些认人。”
“林先生,这些坟,都是你做的?”a
e轻声问道。
“当时没别的活人了,只能是我。”林朔苦笑一声,指了指前面,“你的两位叔公,就在第二排,你自己去找找。我跟我爹聊一会儿。”
“好的。”
……
从山上下来,a
e发现林朔的状态不太好。
他的脸色苍白,全身开始微微颤抖,下山的路并不难走,但他走得很慢。
“林先生。”a
e心中奇怪,“你怎么了?”
她知道林朔之前有心理创伤,一旦触景生情,就会有类似的症状。
可之前在见识过僵尸油灯之后,他的病情似乎痊愈了,再也没有犯过。
“刚才跟我爹聊天的时候,我想到一件事。”林朔用颤抖的手取出香烟,划了一根火柴点上,说道,“那天,天上下着雨。”
“天上下雨,那又怎么了?”a
e没明白过来。
“那天晚上的雨很大,雨点砸在身上,就像石子一样。 ”林朔说道,“除了雷声、大雨和闪电,什么都听不见,什么也看不见。他们就在那个时候,开始自相残杀。
我当时像喝醉了酒,不知道自己到底迷糊了多久,可能是一两秒钟,也可能是一两分钟。
当我神智恢复清醒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晚了。
之前你分析,我们之所以会失去神智,甚至自相残杀,是因为有人掌握了僵尸油灯,把我们给迷了。
可是,那晚那么大的雨,灯怎么点得着?
就算他们有灯罩之类的,把灯点着了,那在那样的雨水环境下,灯芯燃烧的致幻气体,很快就会被雨冲刷干净了,又怎么可能转播得那么远,影响到我们所有人。”
听林朔这么一说,a
e明白了,她说道:“难道那天导致猎人小队遇难的,不是僵尸油灯?”
“肯定不是。”林朔摇头道,“其实之前就有疑点。僵尸油灯的特性,是被影响的人之间相安无事,然后去攻击没有被油灯影响的人,这个情况跟六年前不符。”
“那到底是什么呢?”a
e只觉得心中忽然压了一块石头,一下子变得心事重重。
林朔思考了一阵,掐灭了手中的香烟:“如果这些不是偶然,那么他们正在用钩蛇、僵尸油灯这些东西,不断地在提醒我,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让我别忘记,让我追下去。”
说到这里,林朔看了一眼身边的a
e:“你,现在好像也没办法置身事外了。”
“您的意思是……”
“钩蛇杀了我爹,这是他们给我的提醒。”林朔说道,“而山阎王,几乎灭了你们苏家满门,这似乎是给你的提醒。”
“这算是线索吗?”
“可能是,也可能不是。”林朔说道,“但我买卖都接了,总要去看看的。”
“嗯。”